一场秋雨（五）

兰看到母亲的时候，惊觉她也变得老了，和父亲一样，也踏入了新的人生阶段。兰走到闲聊着的那些人前面，有些挺生分地对着母亲叫了声，“妈”。然后就感觉似乎泪水已经涌到了喉咙了，她不再说下去了。

母亲老早就看到了兰，也早就认出了她，但母亲在兰没有走到跟前的时候，还是在那里坐着，装作跟人闲聊。直到兰对自己喊道“妈”的时候，她才站了起来，板着脸，对兰说道，“回来了！”

母亲迈着快步走了，兰跟在后面。她们到了新的房子里面。

房子很干净很新，母亲一直都在家很勤快地打理家务。兰进到客厅，里面的家具都是兰以前在家里没见过的，她感到很陌生，一面墙上挂着弟弟的结婚照。兰把自己随身带着的行李放在客厅的一个角落里。

“你干嘛不继续呆在外面呢？回来干什么？你打算在这里住下来？”母亲板着脸问道。

“嗯。”兰此时已经没有了刚刚见到母亲的激动了，在这样一个对她来说没有回忆、如此陌生的客厅里，她觉得刚刚涌到喉咙里的眼泪像海水般退潮似的退了下去。但她一面对母亲那张印象中如此鲜明的板着的面孔，她便感到，母亲好像自动忽略了这么多年她消失了的事实，像是一直以来她还活在这个家，在他们跟前，而这种生气的、板着的面孔只有在一直以来在他们跟前长大的孩子做了错事才会有的。

正是因为如此，正是因为母亲仿佛故意混淆了时间，故意让那些时间消失似的，故意做着多年以来兰一直熟悉的生气的样子，她忽然觉得自己又说不出话来。

“你住下来吧。你弟弟结了婚，在城市里有房子。”母亲说道，“我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