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十一岁

在村里上小学时，我的同桌兰有一日神秘兮兮地说：“知道吗？我们大科里的苗要嫁人了！”

“苗？嫁人？她不是比我们还小吗？”我很惊讶。我知道苗这个人，她和兰，鹏，亮都来自大科里那个步行得近一个钟才能到达的村庄。兰，鹏，亮他们三个和我同班。

上学的日子，每个早上他们几个总是背着书包一起走路来到学校，下午放学后又一起走路回家。

苗有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小麦色的皮肤，眉清目秀。她总是显得很沉默，也许是因为不熟，也许是因为她低了一两个年级不同班，我几乎没有和她说过话。

“是啊，你别告诉别人。”兰的牙齿很白，露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嘴唇的颜色偏暗红，皮肤很黑，留着齐整的刘海，长长的头发束收在脑后。

她将瘦长的手指在书桌上重重地敲了几下：“不可以说出去哦。苗已经不同我们一起走路了。她不来读书了。”

见我目瞪口呆，她又补充道：“苗就是骚，有一天我去找她玩，她在睡午觉，我看见她光着肚皮睡午觉。她睡觉都掀开衣服光着肚子睡呢！真是羞死人了！”

“撩开衣服光肚子睡觉算什么骚啊？”我说：“大热天的，大家都这样啊。”

“哎，你不知道呢。她十一岁了，还跟她爸爸一起睡觉，她自己说的。”兰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喋喋不休起来：“她很小的时候，她的妈妈就死了。她和她爸爸一起过。”

兰真的是起了兴致，她又继续说道：“不过，她爸爸决定把她卖了。卖给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那男人比她爸爸还大呢！是个有钱人！苗自己也同意了。”

“已经选好日子等过门了。”兰最后说道：“那个人给她买了好多漂亮衣服。”

兰终于不再说苗的事情。而苗却真的没有再出现。

接下来那个暑假里，一日，我去大科里村庄附近的山上捡柴火。我看见有一辆摩托车刚刚停在路的尽头。从车上下来一男一女。

只见那中年男子从摩托车上解下来一大堆大包小包，拎着挎着率先走上斜斜的土坡。那女子脚穿红色高跟鞋，身穿红色的紧身裙子，手里拿着一把红色的雨伞，亦步亦趋。

我想起了兰的话，我大喊一声：“苗！”

那女子闻声回头望了一眼，没有说话，继续踩着高跟鞋跟在那男子后面。

我在那女子的回眸一望时看见了她的脸，那是苗的脸。

那一年，苗成了十一岁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