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楼》(二)远山的呼唤(待续)
原创文学/问我归何处
在这个孤冷的寒夜,肖玥一夜未眠。暖炕温热的幸福感,以往是她最最享受的平静安恬,无数个寒风呼啸的冬天都是这样的暖炕陪伴着她,让她在外面披风冻彻的寒骨在这里总能找到温暖,并且一会儿的功夫,冷意便会飘然散去,脸上也会有一朵云霞慢慢地升起,轻柔柔地带着笑意,在江远的眼前缭绕,使他的心总是在春天的阳光里,一个温情的男子被柔情浸润,命里充满了芬芳。
前天下午,江远接到远在南方独居多年的妈妈的电话,倾诉自己年迈,最近恐惧孤独,整夜整夜地合不拢眼,坚决要求江远一家回南方一起生活。这件事情在今年国庆节期间,江远一家三口去南方探亲时妈妈就单独和他提过,老人的想法是然然马上就要上小学了,来南方读书好些,老人家又可以膝下承欢,享享天伦之乐,也给自己的晚年找个平静幸福的归属。可是工作调转等诸多问题哪是容易解决的。最近,老人家的书信和电话跟得真紧,声泪俱下的哭求实在是让江远这个儿子难以招架,肝肠寸断的溃败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消磨他先前的坚定,昨天夜里终于全线溃堤,他把几个月以来的纠结一股脑地兜给肖玥。
肖玥枕着江远的胳膊,旁边睡着然然,白皙的脸上一朵小红花正绽放着,也许小小的心儿正在春天的草地上奔跑吧。
“玥,你哭了吗?我也是真的没办法了,想想,我4岁时爸爸意外早逝,母亲一直未嫁,苦苦地培养我,从我20岁参军开始,母亲就一直盼着我回到她身边,母亲说过的,哪怕不在一起生活都行,只要在同一座城市就好。原本以为回到地方后找机会调回南方,作为儿子的我本打算好好陪在她的身边。哎,缘分的力量真是无法估量,刚刚来滨城的那次聚会,你的柔情彻底颠覆了我的坚不可摧的计划,遇到你,是我人生的幸福,有了然然后,我更加顾念南方的母亲。我知道,我害怕自己的根在北方越扎越深,深到像今天这样无法自拔。我母亲她太苦了。”
江远没有擦去肖玥的泪水,他知道这个父母眼里的乖乖女心里的苦楚不比他少,这个时候,也许眼泪是最好的安慰。泪水像小溪似的在江远的胳膊上开出了一道一道的新渠,每一道都像一把小小的尖刀,深深地刺痛江远的那颗心,跟他关联着的身边最亲的三个女性,每一个都是他的命根子,动哪一个,都会让他的心鲜血奔流,痛不堪言......
然然突然翻了个身,在妈妈的怀里嘟囔了几句话,江远和肖玥谁都没有听清楚,也许是白天幼儿园的情景在她的梦里重播了一回吧。她的小心眼儿里装的可不就是和小朋友的那点儿事。“啪嗒”!一双白白嫩嫩的小脚扔到被窝儿的外面,暖炕的热度灼热了然然的嫩肤,人家就自己出去放风了。
肖玥摸着然然的小脚,又是一串奔流的泪水决堤,和江远结婚以后,这个温情的南方人从来都没有让她这样纠结过。
“作为江家的媳妇,我应该是二话没有地跟你回南方。可是我父母眼下这情况,让我怎么办啊。我从小到大一直在父母身边,就是读书时也是奔家最亲的人。我们离开家,这老人......”
这个冬夜里没有月亮,一切都在漆黑的寒冷里。卧室里嘤嘤的哭声没有间断,阵阵的喃喃轻语没有停歇,两个人所有的难处都在时断时续的交流里,被剥去了外衣,只剩下赤裸裸的感情,在没有任何保护的任风凌乱,这么多年的奠基和两人苦苦经营的婚姻正在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折难。先前在荒漠上植起的茵茵沙柳,在沙漠的风暴里,瞬间被摧枯拉朽,就要连根拨起。回望弱弱的青绿,哪是泪水可以让他们再度生还的呀。
呼呼的北风还是不可抗拒地唤回了黎明的到来。肖玥的眼睛红肿得像个小桃子,生怕父母知道内情,于是赶紧起床准备早餐,同时也没有忘记用毛巾蘸些冷水,在眼睛周围的皮肤上草草地冷敷一下。江远不敢看肖玥的眼睛,因为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的罪过。肖玥的父母很会做老人,这一切都在眼里,但又不在心里,这么多年若是没有这般的冷静,这个家里哪有这般的温暖与平静。
“然然,爸妈的宝贝然然,该起床去幼儿园了,昨天夜里做梦没有啊?是不是和小朋友一起淘气了?”
“爸爸,爸爸,今天下雪了吗?”“没有啊。”“等下雪了,我们还堆雪人,还像去年那样堆一个美人鱼的雪人好不好?”“好的好的,我们然然美得就跟美人鱼似的。”
穿好衣服的然然蹦蹦跳跳地来到外屋,跟往常一样撒娇似的问了姥爷和姥姥好。然后蹦蹦跳跳地吃饭,再蹦蹦跳跳地和爸爸,妈妈一起去了幼儿园......
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阳光歪斜着射进窗子来,融化了窗子上的冰霜,滴滴答答地水滴落在窗台上,就像一堆老泪纵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