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亡的距离
中年的人,送白事的礼比迎红事的喜还多,这是我越来越深的感触。
立冬刚过,天气渐凉,傍晚时分,天空中竟然飘起了丝丝的雨。
屋里很暗,桌上台灯开着,洒下一片黄色的灯光,面积不大,让坐在黑暗里的我,备感温暖。
有风从窗子的罅隙穿过来,室内温度虽暖,但并不浑浊,这就是冬季了吗,我思绪飘浮着。
手机响起。
我妈的来电。
虽是母女,寒暄也必须。
周五了,孩子们该回来了吧?
给你们寄的东西收到了吗?
……
她问我。
家里冷了吧?
没事别出去,身体照顾好,有什么事儿给我们电话,记得吃药。
我问她。
……
东拉西扯的说着。
颖颖把她妈拉回来了。
哪个颖颖?
忽然的话题让我转不过来。
就是你L姨的孩子啊!
哦。
我这个姨,她老公和我爸一个单位。
我叫她老公M叔。
M叔是部队转业军人,个头高大,眉目俊毅,说话和气,见识广博。
当年是我爸单位是排上号的美男子。
L姨当时在乡镇工作,对我M叔从来都是跨区域管制,外松内紧,以至于半夜三更的突击搞过不少次。我妈不爱管闲事的人都说,别这样,伤感情。
好在M叔规规矩矩,不曾有啥风浪。
我姨是医生,主拿妇科,手术拿刀子,抓药开方子,远近有名,整个县里都是行业里挑大梁的。
当然,艺高人自傲,啥时候也免不了,货真价实女强人,工作上雷厉风行,生活中说一不二。
八几年的时候,我们一家几口还挤在一间屋的时候,她已经在县城有了两层小楼,装了私人淋浴间,家庭锅炉。还有个种菜的园子。
我记得每次阿姨从乡里回城的时候,就让我去她们家住,给我做好吃的,住她家里,给我铺里外全新的被褥,给我睡一起,讲她在乡下的生活。
当时,她的房子艳煞了很多人。
我叔一直老实呆在工厂,直到厂子最后倒闭。
后来她们陆续退休,再就是一个接一个的生病。
她上了心脏支架,M叔也因脑梗差点丢了命,救的及时,半拉身子不随心,走路拖拖拉拉的。
而我为了生活,已经在外打工多年,再到落户异地,给L姨的见面少之又少。
给我妈买鸭绒袄,也特意给我姨买了一件,让我妈捎去,表达我的心意。
有次过年回家,去她家看她。
原来的小院已经被征收了,赔付了她两套楼房。
在她简单装修的的新房里,可以看到郊外冬季的田地和让她引以为傲的小院残址。
她有个儿子,比我小几岁,高中读完,去当兵,复员后,不愿在县城上班,执意去打工,认识了个广西的女孩,老两口不同意,终是拗不过孩子,结婚后,她们去了广州。
经常过年了也不回去。
以至于很多年,就剩两个孤单的老人。
M叔,当年的帅劲,早已踪影全无,替代的是个满头白发,口齿不清行动不便的老头。
而阿姨也从健硕的身体变得弱不禁风,头发几乎是剃光,短短的,灰蒙蒙的。
我印象中的那个气震山河,颐指气使的人不见了。
L姨留我住家,说有新被褥,还有住的地方。
我没有像小时候那样,一住几天,傻吃傻喝。
她们还是我小时候样的热情,我推迟不过,在她们家吃了晚饭。
我要下厨,L姨执意说我不知道家里的东西放哪里,自己搞的快。
她还是那么要强。
依然是满满的一桌饭菜。
那是我们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
从那以后,几乎没见过。
后来的事儿,都是断断续续听我妈讲。
M叔被送到了养老院,在我们隔壁县的。
L姨被带到了广州,儿子让她帮带孙女。
两个老人,分居两地,各自呼吸着相隔几千地的空气。
谁曾想,你姨这次是被救护车从广州拉回来的。
我去看了,就剩一口气了啊,话都说不了了,舌头也缩成一小点了。原来那么大个现在都成一坨了。
我妈在那头哭了起来。
我看着都心疼啊,人也应不了,眼珠子都不怎么转了。
当年多厉害的一个人啊,才60多,咋成这样了啊?
我妈一边哭,一边说。
是啊,我能想象那副画面,这几年经历亲人好友的离别,让我的心再次隐隐作痛。
就剩熬了。我说。
就一口气,这盏灯油就干了……
儿子也是难啊,忙里忙外的,把你L叔也接回来了。
他是啥也不管,问也不问你姨一句,每天吃了出去玩,玩了回来吃,红光满面的,比原来身体好.
我妈画外音是,我叔不知道心疼我姨。
唉,是我姨年轻时候用在夫妻之间的势强,让笑在后面的人生起了冷漠,还是他用大智若愚的糊涂掩饰内心的伤呢?
我还是宁愿相信他是糊涂而不是报复。
妈,你还争这个啊,他现在自己照顾自己不给孩子添乱已经是在帮忙了,如果再慌我姨,再出个啥事,你让孩子慌谁啊,就一个孩子,想分身都难。
我知道我说这个太无力,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评价夫妻这对同林鸟!
我妈也是长叹。
最后,我还是以让父母多保重身体来结束了对话。
电话断了,内心却堵了一口气。
思来想去,我还是写下了这些。
同时也让我思考了夫妻之间的相濡以沫到底是啥?
我们情感的付出会败给错付,还是会打败岁月?
婚姻是啥,子女是啥?
唉,我又能想出来个啥!
看来我也是稀里糊涂一辈子!
愿天佑苍生,愿奇迹降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