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妖·第一章：明尘
苍岩山脚下，一人一妖对峙。那妖手里攥着一个麻布袋子，袋子上系着一根粗绳，绳子的另一头握在人的手中。
双方面上不露声色，手上暗自发力，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晌。旁边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瞧着眼前的景象，嘴里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得无奈地皱眉头。
还是妖先开了口：“你是何人？为何要多管闲事？”
“在下苍岩门明尘，作为一名除妖师，遇到你这拦路抢劫的妖怪自然是要管的！”
“你……”这妖怪皱着眉不知嘀咕了些什么，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用力将手中的袋子往回一扯，对面的明尘不妨被拽了一个趔趄。
“你这妖怪来劲儿了是吧？”明尘不甘示弱，手里拽紧了绳子，嘴唇微微开阖念了一个诀，然后叫了一声：“去！”
只见一道白光顺着绳子瞬间蹿到妖怪的身上，那妖怪就像被虫子爬上身了一样，一般大喊着痒一边开始挠。
“哈哈哈，这回还治不了你？”明尘大笑一扯绳子，把那个麻布袋子扯了回来，递给了旁边的老妇人，老妇人连声说着感谢就匆匆走了。
明尘这边正高兴，转眼一看那妖怪要溜，他连忙大喊一声：“哪里跑！”妖怪听到这句话跑得更快了，眨眼就不见了影子。
明尘追了几步就停了下来，他叹了口气，施施然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裳，悠闲地往山上而去。
走了约莫有一刻钟，一个年久失修的牌楼出现在半山腰上，明尘掐了一个剑指，口中低声念了几个字，牌楼的门洞处出现了一扇门，明尘打开门以后就看见自家师弟在门口焦急地张望着。
“少泉，出什么事儿了？”明尘喊了一句。
“大师兄你可回来了！”少泉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扯住明尘说：“您快去看看师傅吧！”
“师傅出什么事儿了？今天早上不还好好的么？”明尘语气惊慌。
“你走以后，师傅的病又发作了，这次好像比以前更严重了。”
“走！”明尘眉头紧皱，加紧往师傅的住处赶。
布置简约的房间里，苍岩门的掌门季松正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明尘匆匆地从外面赶进来坐到他的床边。
“师傅，您感觉如何？”
听到有人唤自己，季松吃力地掀开了眼皮，看清来人以后，他语气轻缓地说：“是明尘啊，师傅只怕是就这样了，你是我的大弟子，苍岩门以后就交给你了。”
听到师傅交代后事一般的话语，明尘心中一恸，他安慰了几句，嘱托身边的人好生照顾以后便把大夫拉到了一边询问。
大夫只是摇头说：“尊师这不像是普通的咳喘，你老实告诉我，他是不是被妖所伤？”
明尘无奈地点了点头：“师傅的伤确实是在和妖交手的时候受的。”
“那就怪不得了，这病不是平常药石能救的，恕老夫无能为力。”
送走大夫以后，明尘挥退了所有人，自己又坐到了师傅的床边，看着对方苍老疲惫的脸色，不由得令他想起刚见师傅的时候。
明尘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自他有记忆开始，就在某处寺庙里跟着一个老和尚过活，那老和尚慈悲为怀，走个路都小心翼翼地怕伤了蚁虫的性命，耳濡目染之下，明尘也养成了个爱惜生灵的性子。
明尘长到十岁的时候，季松追赶一只妖到了寺庙，他一眼就相中了这个瘦小的小男孩。季松妖也不追了，他坐到和尚对面说了一堆诸如这孩子慧根天成是个做除妖师的好苗子的话，今日遇到我是天意，而且大师你要为天下民生着想的话。
老和尚自始至终没有多说一句话，他只让明尘自己选择。当时的明尘年岁尚小，又没见过什么世面，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季松的一串糖葫芦骗进了苍岩山。
与季松相处这十年，明尘早已视他如师如父，是他最亲近的人。季松对他也是悉心栽培，早已定了他为下一任掌门。
一个月前，季松碰到一个实力较强的妖怪，双方交手之中，季松不小心中了妖怪的暗算，妖毒侵入体内，药石无效，一直就没下过床。整个苍岩门上上下下百十号人寻了这一个月，却也没见到可以医治的方法。
难道师傅真的救不了了么？明尘心事重重地往自己的居所赶。他刚一推开门，就见到一抹金黄色的影子朝自己扑过来。
那个影子在他面前急切地晃来晃去，还发出类似叫骂一般的鸟鸣。明尘展颜一笑，他伸出手来，那个金黄色的东西就落到了他的手掌上，却原来是一只金丝雀。
“怎么了灵雀？这么急躁想说什么？”明尘一边和金丝雀说话一边往里走。那金丝雀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一般，又急切地扇了扇翅膀，在他肩膀上蹦来蹦去。
“好啦好啦，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没忘！”明尘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他坐到桌子面前把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块精致的糕点。
灵雀看到这东西，愉快地叫了几声，它轻快地落到桌子上吃了起来。明尘趴在桌子的边沿，满眼呵护地看着灵雀说：“馋坏了吧，我都说了会给你带芙蓉坊的糕点就一定会给你带。”
吃得十分忙碌的灵雀听到这话，拨冗抬起头冲他点点头鸣叫了两声，不知道是赞许还是感谢。
“雀儿，我今天又碰到一个妖怪，他抢了一个大娘的东西，我把他赶跑了。我看这个妖怪也挺可怜的，瘦骨嶙峋的应该也是饿坏了吧。”明尘这边说着，灵雀却只顾埋头大吃，并不理他。
“虽然我是个除妖师可我从来都没有杀过妖怪，因为我觉得妖怪修炼也挺不容易的，况且我遇到的妖怪也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坏。”明尘说到这顿了顿，才又低声加了一句：“除了打伤师傅的那只妖怪。”
听到明尘语气里的低落，灵雀忽然停了下来，它咽了口中的糕点，跳到明尘的眼前，低头啄了啄对方的手指。
感受到异样的明尘拉回了思绪，他摸了摸灵雀光滑的羽毛说：“你是在安慰我么？谢谢你了灵雀。”
灵雀继续吃着它的糕点，明尘看着它说：“想一想你都在这里呆了十年了，我听说金丝雀的寿命最多只有十年，你怎么还这么有活力呢？”
一直安静当吃货的灵雀忽然急速地叫了起来，糕点碎末从它口里喷到了桌子上，它盯着明尘看了看，点漆般的眸子里仿佛露出了些许怯意。
“难道是因为苍岩山钟灵毓秀灵气缭绕，所以让你的寿命加长了？”明尘没有发现灵雀的异样，自顾自说着：“可是你怎么就没有因此修炼成妖呢？你要是化成人形，一定是个……一定是个……”
明尘看了看灵雀，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狂吃糕点的黄衣女子，他尴尬地清了清喉咙，复又说道：“哎，还是不要成妖的好，你若是成了妖，我这里就留你不得了。你就给我好好活着，陪着我一辈子。”
灵雀歪着头看了明尘许久，砸吧砸吧嘴，又开始吃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