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小记10|周朝的情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11/09】
周朝推翻商朝取得统治，却没有武力优势，于是创生了“天下体系”维持稳定，主要在以下三方面：
第一、分封制度，嫡子继承制加上分封诸侯，让家族统治结构不断放大。
第二、礼乐制度，赋予生活以精神意义，形成“想象的共同体”
第三、德治原则，让利益能普遍分享和公平分配，得到大家认可。
这在当时，是了不起的制度创新。
这话现在听起来很霸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除了霸道，估计在当时确实是个创新。跟一个小朋友说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还是大有不同的。
周朝的变革
“天下”这个观念，是由周朝人发明的。王国维先生说过一句话，说：中国政治与文化之变革，“莫剧于殷周之际”。
几千年的历史大变革中，最剧烈的一次，就是从商朝到周朝的这一次。王国维先生这样说。
周人胜利本来就非常偶然，俗话说“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如何“以小治大”、“以一治多” 是周人的课题。
于是，周朝人发明了一种新的政治制度——“天下体系”，这个体系取代了商的“武力系统”。
周朝人建立一个共同的体制，其他邦国加入进来收益要大于不加入。这样一来，即使没有武力威胁，大家也乐于加入这个体系。
在商朝的时候啊，当时成熟的政治概念是“天命”，天命降到了哪个部族的头上，哪个部族就是天下之主。所以，商朝的统治者唯一要讨好的对象，就是上天啊。怎么讨好？祭祀。怎么祭祀？用活人。
所以，在商朝人看来，除了他们自己是人，其他都不是人，除了商朝之外，所有的人一旦成了商朝人的俘虏，都难逃这个命运，这是非常残暴的。
“周人说，“天命”不是降到周人头上的，而是降到周王头上的。我是天下共主，不是奴役你们的人，而是普世主义的政权，是要给你们所有人主持正义的。”
这是当时全世界也没有的政治观念。
只有周人这个弱势的胜利者，才会发挥创造力，搞出来一个普世主义的“天下观”。从这个角度，再来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是不是就没有那种霸道的色彩了？
这是一句含情脉脉的话。
不知道孔子推崇周礼，有没有在这一层面的思考，但孔老师那时确实把周礼翻了出来，虽然没有复刻，但他找了个周人核心——“仁”。
无论是武王伐纣，还是周公平叛，胜利了的周人都没把殷商贵族当战俘，可谓非常优待俘虏了。
难道是“仁”？当然不是。
一方面是怀柔，一方面是忧患。
周人感觉对于自己接替商来说总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为什么这么说？一是血脉二是神权神授。
所以，弃和契变成了好哥俩，天神爸爸不再保护自家儿子殷商，而变成了上天告诉自儿子，要“仁”。于是，周天子情意绵绵，说，我来保护你们。
至于忧患，毕竟硬打是打不过的。
周人获得中华文明的代表权后，就废除了惨无人道的人殉和人牲。当然，人牲基本废除，人殉则清代还有。这就像废除死刑，要有一个漫长的认识过程。但是周以后，人牲也好，人殉也罢，都不再具有殷商时代的正当性，只会遭到主流社会和正人君子的抵制和批评。
所以周人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为了统一和谐的社会关系 周人一直在发明创造的路上，当然也很多是改革。
以仁德治天下，天授君权，周人听天的话，下有万民，他们觉得这天子真不错，当然乐意被治理。大概是为了巩固和洗脑吧，周人也改革了礼，还配上了乐，总之大家要在一起快快乐乐才好。
先把神换成天，又把人牲废除，还制定礼乐是不是很忙？搞政治的周人，没有很忙，只会更忙。因为除了民，还有一大群不服气的，所以除了生于忧患的搞事情，周人还要分封。
所谓分封，包括分和封。分的是殷商地盘，封的是自家兄弟。换句话说，就是把殷商的土地和人民，封给姬周的嫡系部队和同盟军。这当然首先是为了对付殷商的残余势力。要知道，那些家伙人还在，心不死，既不能不防，又不能大开杀戒。毕竟，屠杀是最愚蠢的，既不符合“以人为本”的原则，也会激起更多的民变和叛乱。可行的办法是分化瓦解，让他们成不了气候，也抱不成团。
周公成功了。他瓦解了殷顽势力，控制了战略要地，酬劳了功臣盟友，岂非一举三得，一箭三雕？
什么叫政治智慧？这就是。
分封之后，周人更忙了，因为还要建。
现在天下是周天子的，你们各位诸侯大夫们好好去建设，这好处大家都有，多和谐。
但这是一开始，经济和发展水平的提升，意味着，人只能同甘苦，而不能共富贵。有钱的老大，和啥都没有的老二老三们，他们怎么想，老大说都是我的，老二说，凭什么都是一个爹生的，老三说，那我走？
周朝追高领导着也是，日子久了，只收税不干活的过着日子，再有先见之明的礼教论理，也掩盖不了一些野心。虽说天下子民是一家，五湖四海皆兄弟，但凭啥一直是你，我们不是好兄弟吗？兄弟们辛辛苦苦耕耘建设这么么多年，有钱又有闲，现在只差个“名分”了。
于是几百年后，东周打下的家业，西周不然守不了更久。子公司超过总公司，天子的兄弟越来越多，分封的细枝末节越来越庞大，最后那几支可能啥子都没得。
春秋是诸侯架空天子，比如“五侯争霸”；战国则是大夫灭了诸侯，比如“三家分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