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黄橘绿柿子红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霜降了,橙子金黄,橘子青绿,柿子通红。
读陈丹燕的小说《心动如水》,两个细节记忆犹新。女主人公谢莲,总被闺蜜唤作“藕”,定神一想,莲花谢了,藕不是就长成了吗?眼前浮现出枯的莲,白的藕,活色生香。
另一个细节是谢莲谈恋爱,每回约会,未婚夫总会送她一只橙子。谢莲便把玩着这只橙子走回家,然后置于案头,凝视,摩挲,轻嗅,橙香四溢,谢莲被这浓烈的幸福和甜蜜环绕着。待橙香渐散,下一回约会的日子又翩然而至。橙子,于谢莲而言,是恋爱的甜蜜,浪漫的等待,摩挲的熨帖,幸福的那端;于读者而言,是经典的片段,是朦胧的意象,是惆怅的符号,是驿动的心房,是美好的氤氲。
大学二年级那年,有一回下课走到门房被叫住,门房师傅递过来一网兜青皮橘子。看了放在一起的信,才知道是父亲托出差的同事捎来的。一只只青皮橘子在白网兜里泛着油油的光,煞是诱人,赶忙捧回寝室与室友们分享。
我一边吃着橘子,一边举着一瓣瓣近乎透明的橘瓤把玩,不由得想起小升初考试的前夜。厂区的大场上放着电影,左邻右舍都去看电影了,爸爸留在家里陪我复习功课。第二天早上,爸爸递给我一条毛巾,一个军用水壶,叮嘱道:不用慌,慢慢考,水壶里是用果子露兑的橘子水,记得喝。那次考试仿佛考的是第三名。考些什么已全然忘记,可是那满满一壶的橘子水,余味悠长,至今齿颊留香。父爱如山,难以名状,具体到生活中,就是几只橘子,一壶橘子水,呵护你,滋润你,陪伴你。
我时常在家中为柿子抱不平。那样鲜艳的颜色,那样甘甜的口味,那样饱满的造型,赏心悦目又甜美可口,总觉得人们没有给柿子应有的江湖地位。可是柿子本身好像并不在意。秋天的艳阳下,屈曲盘旋的虬枝上挂满了灯笼一样的红柿子,是最担当得起硕果累累一词的水果。入了冬,农人留在枝头上给予鸟食的红柿子,更点缀了冬天,传递了善意,奏响了人与自然的和谐乐章。
我第一次看到柿子是爷爷带给我和弟弟的。彼时爷爷刚刚摘帽,第一次从老家来看他最年幼的孙子孙女。爷爷被下放到蔬菜队一待就是数十年,等到纠正误会,已是白发皓首。岁月没有让爷爷染上半分戾气,他乐呵呵住在我们家,尽享天伦之乐。那一天,爷爷轻轻撕去柿子上那一层薄皮,让弟弟咬一口,再让我咬一口:真甜哪!我说“爷爷吃!爷爷吃!”爷爷不作答,笑眯眯举着柿子又送去弟弟的嘴边。
爷爷脸上的笑容就像冬日枝头的柿子,经霜愈红,历冬弥甜。
千种水果千种味,令人难忘的除了它的味道,更有附着在上面的生活瞬间和独特感受,它们装点了生活,丰盈了生命,温暖了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