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没有了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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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檬檬和匆匆

夏天的风很轻，尤其是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我喜欢静静地望着夜空，那点点的繁星，总让我回想起儿时的无数个夏夜。

关于夏夜的回忆总是带着些甜味儿。小溪在夜间轻轻地流淌着，稻田中蛙鸣阵阵，几只小飞蛾在晕黄的灯光下徘徊，还有打着灯笼的萤火虫在夜空下肆无忌惮的跳着舞。

偶尔还会看到夜空中掠过几只蝙蝠，为夏夜平添了几分浪漫和神秘的色彩。我便和小伙伴们在星空下玩耍，或捉迷藏，或踩影子，或数星星，我觉得也是莫大的幸福。

但是，幼不知苦，长大之后才懂得生活其实不止那些无忧无虑的夏夜。夏天有繁星满天，也会有不期而遇的倾盆大雨。

我们村子并不富裕，家家户户基本上都靠务农来取得生活所需。为了生活，大多数青壮年劳动力，选择背井离乡去外面打拼。他们的父母就成为了空巢老人，孩子自然也成了留守儿童。

我们村其中就有三个男孩子，他们就是这样的留守儿童。我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我和他们兄弟有过一次采茶的经历。

从那以后，我懂得了他们的不易。年幼的我并不懂得采茶对于他们的意义，我去采茶的原因是觉得好玩，而他们却是生活所迫。

每次采茶都要走很远很远的路，他们在天未亮之前就出发，太阳下山之前才回到家中。他们怕太阳把茶晒焉了，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

他们采的茶都是茶尖，活儿要细一点，价格自然高一点。中午的时候我饿得不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花掉刚赚来的钱，他们却舍不得花掉一分一毫买一点吃的。他们说，钱要留着，不能乱花。

我记得小学时候有一个和我同龄的小男孩，性格极其内向。有一次，他生病了，老师看他脸色苍白，嘴唇青紫，就让同村的我送他回家。

我们翻山越岭，几经波折。一路上，我们走走停停，我看他实在无力时还背了他一程。

我知道他的家庭，所以会感到心疼。他的父亲曾经想要一夜暴富遂铤而走险去贩卖毒品，最终被判无期徒刑。

那时候他才三岁，他的弟弟在父亲入狱后不久出生了。父亲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

妈妈要养活三个孩子，身为长子的他深知母亲的艰难。所以小小年纪选择做各种事情为母亲减轻负担。他捡过废品，采过药，甚至因为学校离家远，中午也选择饿着……

他承受了许多，沉默寡言是他的标签。或许是因为自卑，或许是因为隐忍。在我的记忆中，我很少见他笑过。

我爱生我养我的土地，她民风淳朴，她的村民勤劳善良，但是我也为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感到悲伤。贫穷落后带来的是闭塞，是愚昧，是无知。

村里辍学的孩子早早走进社会，成为进城务工者的一员，沦为廉价劳动力的他们碌碌终生。

他们不曾看见过梦想的颜色，不曾了解过除了打工还有其他人生的选择。他们的选择是大部分农村孩子的选择。

每年过年的时候，看着他们稚气的脸上写着生活的心酸。看着他们并不熟练地在嘴里叼着一根烟，自以为那是个酷酷的动作。看着他们学着大人的腔调说话，他们以为自己长大了，成为了小时候梦寐以求的“大人”。

他们以为自己引领着时代的潮流，自己是世界的主宰。殊不知那一份“成熟”对他们进行了最无情的嘲讽。

当小小的女孩穿上嫁衣，她们不是嫁给了爱情，她们是埋葬了青春。

往后她们将几十年如一日的过着，她们把自己的一生交给同样稚嫩的新郎。她们过早的为人妻，为人母，日子一眼望得到头。

她们脸上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吗？她们这一辈子会怎么样呢？会幸福吗？她们的孩子是否也会像她们一样，早早就当家，就这样循环呢？

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这样的低龄婚姻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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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个无情的东西，昔日陪我在夏夜玩闹的人终究还是淡出了我的生活。

我去了小县城里继续我的学业，而他们选择的是:辍学，打工，结婚。

和我一起采茶的三兄弟未能幸免，和我一起在一路上磕磕绊绊的小男孩未能幸免，和我一起在学校里读书的小姑娘也未能幸免。

一是因为贫穷，上不起学。二是有很多大人觉得，上学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早日踏入社会，赚点钱，缓解家里的窘境。他们就这样离开了学校，离开家乡。

我回到家，很少能遇到那些儿时的玩伴，他们的生活和我已经完全不一样。遇到了也感觉话不投机，只想着打个招呼表示礼貌。

而且，村子很空。大大的院子里可能只有一两个老人，甚至可能连个人也没有。这样寂寞的村子，还有人愿意回来吗?

今年夏天，这个小山村似乎有着下不完的雨，一场接着一场，从未停歇。别说见到绚烂的星空了，就连看到一颗星星都成了奢侈。

我坐在屋檐下，看着雨就这样落下，感慨着这变幻莫测的人生。

我们村，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有路灯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