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顾河的剑（12）
Part XII
软趴趴
秦可妃并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她看起来机灵，调皮又善解人意；在“孤儿院”里人人都爱她。她很小的时候就有个叫顾河的男朋友，拥有一种对杀手来说实在是过于奢侈的东西——爱情。自然她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她在13岁的困兽斗中，背叛了自己曾生死以共的伙伴，用他们的死换取了自己的活。她在规矩，契约和奉献之外有了别的小伙伴没有的东西——自私；或者说一定要活下去的欲望。这欲望很大程度来源于对顾河的爱，为此她甘受良心上的折磨，堕入地狱，甚至十恶不赦。
后来她与顾河之间的甜蜜让她觉得当初的选择实在是值得，他们逃离了孤儿院，他们泛舟抚琴，行侠仗义。任谁见了，都说是人人羡慕的神仙侠侣。
爱情在她的心里也日益清晰了定义，那是一个很高的位置。这定义的背后有一次次的权衡，一次次的选择的积累。但归根到底，是一种无端的感觉。
她是那种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女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该也不能打败她的这种态度。
但是那天，她的信念第一次受到致命的挑战，应当说，她被打败了。
那是他们回去覆灭孤儿院的最后发生的事情，那时筋疲力尽的顾河已然不在，她一个人继承两个人的力量，甚至隐隐有明悟和突破，最终差不多杀光了孤儿院所有的人，除了院长。
院长本来也该死了，一股执念支持着他苟延残喘。他有话要说，必须要说完。他说他在创办孤儿院的时候，构思设计了种种或残忍，或隐晦的关卡，环境和道理，为的就是给他的孩子们洗脑，让他们抛弃自己大部分的感情和欲望，这样才能成为最强大而全面的杀手。
这其中，爱情是最要不得的。它尤为不稳定并且脆弱。
秦可妃告诉他，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愚蠢而错误至极的，因为整个孤儿院就是葬送在他们夫妻手里的，这不就是爱情的力量么？
院长也不辩解，他没再等秦可妃动手自己就死了，并不是无意义的那种屈辱的自杀，他用他的死下了咒，设了最后一个关卡来贯彻自己的理念。
秦可妃并未察觉。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和顾河庆祝，展望以后无限美好的未来。
但很快事情不对了起来，她老是动怒，老是控制不住自己，频繁地与顾河争吵，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变低沉，体毛变得浓密。一种不详的预感萦绕在她的心头。她决定与顾河分开一个月冷静一番。
在这一个月里，她远远地躲起来，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的胸日益缩小，她的修长的脖颈变得粗短，最后长出了喉结，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胡子来，并很快变得浓密，自然，她的下体也长出了不应该有的东西。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变成了一个面目狰狞的大汉。心碎，绝望，愤怒，哀伤；种种情绪轮番在她身上轰炸，在无数次的生死之间她都没感受过这种惊恐。这是对她心念的彻底的粉碎，这是多么狠毒的酷刑。
但最后，她心中的爱依然给了她一丝清醒的力量。一个月很快就到了，但她相信她和顾河的爱是足够深刻的，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考验，他们之间应当是远超容貌，甚至远超性别的炙热的感情。再说，她未来也不是不可能再恢复回来。她心中的信念越发地坚定，最后终于满怀期待地来到了秘密基底要与顾河见面。
然后她就见到了一张惊恐的脸，和一把直指她的剑。
呵，他连她都认不出来了，或者不愿意承认。
他把他的剑指向她，在此之前，吵得再凶的时候，也不会有。
她二话不说转头就走，但老实说，她走的并不快，他是很容易追上的。但他并没有这样选择。就是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院长的话，整个人彻底冰冷起来。
那之后，她杀了很多了人，通俗的说，有好人有坏人，有该死的人也有不该死的人。然后抢来了很多东西，变得日益强大。本来最不屑的院长的理念似乎成了她自己的理念。抛弃情感的女人，果然是最强大的。
不，不对，她已经不是女人了，现在的她，是彻彻底底的男人了。他给自己重新取了个名字，叫卿非客。
他在一次意外中找到了一本秘籍，按此修炼，只要和100个女人欢好过，他就能重新变回女人。
这实在是非常有趣的。
他几乎是带着某种复仇的意味，堕落的快感去找女人。找各式各样的，美丑不一的，善恶两难的女人。几乎没有女人能拒绝他，功法让他可以变幻不同的脸，他再自己设定不同的性格，去征服这些女人。过程中，他始终保持着内心的冰冷无情，但很奇怪，这些女人像是完全看不见一样。被他表面施展的小手段就轻易地讨得芳心。他没用过一次强，而她们几乎都心甘情愿，死心踏地。
他甚至不想变成女人了，感受着这一个个女人身上爆发的惊人的爱的气息和力量。就像当初的她一样愚蠢。愚不可及。
第1个的时候他这样想，第20个的时候他还这样想。
第50个的时候他开始对所有欢好过的女人泛起了格外的感觉，那并不是同情，是一种类似感动和温暖的东西。他开始认真对待那些女人。他不该把自己的怨恨发泄在她们身上，他对她们越发地温柔，唯有告别时依然不留情面。痴情且绝情，这和一个人们最赞颂的女性并没有什么区别。他悲哀地发现，在感情方面，自己依然不时有女人的那一面。
第88个，是个不一样的女人，她比他强势，成熟；她让他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想了很多不该想的事。结果便是他悲哀地发现，他依然深深地爱着顾河。这种爱比以前更加深刻而成熟，更加凄惨而美艳。
他想象着，在和一百个女人欢好后变回原样出现在顾河面前，他们又将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她会用更妥帖的方式爱他，而他断然是无法招架的。
于是他怀着热烈的爱，对顾河，对女人们，对这个世界，又和11女孩欢好。布衣，公主，尼姑，魔女。他同样爱上了她们，但为了顾河，他很快地离开了她们。
就在只差最后一名女孩的时候，他意外地得知了顾河的消息。顾河的身边，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孩，美得不似凡物。
他，爱上别人了。
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一下子涌上心头，就好像一个默默积蓄了很大能量的士兵，在荒山里孤独地和遍地可能存在的，凶狠的敌人斗智斗勇。他的心里上映了上千场的戏码，他将如何神勇，他将如何牺牲，他承受了那么多，结果走出大山人们告诉他战争已经结束了很久。
并不是恨，或者绝望，只是懵，空。像是生命最重要的一根弦一下子断了，变得游离，无所适从。
但我们说了，秦可妃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她知道自己需要分散一些注意力，就配合着朝廷的布局，假装落入陷阱，给自己莫名创下的赫赫威名一个交代，给自己可笑的人生一个可笑的谢幕。于是就有了最后镇魂山顶的那震惊天下的一战。从头到尾，他如同在做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一切完美，冷艳，无可挑剔。见过的人必然都不可能恨得了他的，他们只当赞叹，讶异，心里只有这样一个念头：这是天下一等一的奇人，这是旷铄古今的第一采花贼。
那个最初与他欢好的可怜女子被吊着，鞭死在烈日下，他不为所动；那个亲自为救他而来的情人死在他手里，他波澜不惊，因为他早就连自己的生命都不管不顾了。
他其实就是那样一个被人抛弃的可怜女子，偏要撅着嘴，体面地出现在情郎的面前，告诉他自己过得有多好，多风光。这期间一丝一毫的嫉妒怨恨和软弱都不能表现出来，要全神贯注，要不出一丝差错。
最后，让情郎终结自己的生命，让他在醒悟后悔恨一辈子。
可以说，所有事情都如同卿非客，或者说秦可妃所料。她把自己设计好的所有步骤一丝不苟的完成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顾河也如她所料，陷入疯魔。
可当她顺着剑势跌落悬崖，当她完全达到自己目的的那一刻。她未感觉到一丝的满足和痛快。
悔恨就在这时姗姗来迟地涌上来，在死亡来临之前，她都来不及，替自己痛哭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