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波涌动
“警戒水位,请当心;警戒水位,请当心。”堤内的固定喇叭一再提醒着我。双脚虽在堤内亲水岸上大踏步地走动,但视线从未离开过永定河河面。
河里的水明显丰满多了,流速也分明加快了一些,原先呆滞了多日,从夏末一直到暮秋,几乎照不出屋影、树影和桥影的水面也澄清了许多,一张张从柳树上飘落的黄叶替代了昨日不知从那口水塘中流离出来的浮萍,在水中轻轻地晃动着身体,就是不愿过早的离去。雨后的空气也显得特别地清新,通过鼻孔进入肺腑后,是那样的欢快,给人身心是万分的舒适。连黑脊黄身段“车料骨”在埠头边不断地摇动着尾巴,张开小口与我一声一声地打招呼。它们不知是从哪儿得到的喜讯,从深水里浮出来想一看究竟。
游船儿妆了容,气氛热闹昨天上午,我照例到过古镇游埠,是专门来寻找小孩子与美食、小吃方面的题材的。今天中午又赶过来,是因为昨天晚上连同今天上午,天空连着下雨,大地一片迷蒙,一场市里组织的集体婚礼推迟到下午举办。古镇太平、永安、永福和永济桥的桥垛上和游船雨棚的四周分别披上了婚礼的盛装,一朵绸花下牵着八只红灯笼,一派喜庆的气氛。首先举办广场婚礼仪式,来自古镇各村的村民甚至一些面馆的女主人也被吸引,看热闹去了。我也去观看了,但选来选去不是身处的位置不好,就是拍摄的角度不佳,就干脆去选择下一个节目水上婚礼的举办地。
即使肥皂泡,也是想向上攀高也许时间还比较充裕吧,也许想先期解决生理问题,估摸肚子也产生了饥饿感,不知不觉地来到了镇政府直对的农贸城,在其侧对面的早点、拉面混合馆里坐了下来。
打扮成小娘子一样的女孩来自镇上郎家行政村、胡子拉碴的郎师傅告诉我,每天早上二点十分醒来后,就从家中赶到店里烧水、揉面团、熬筒骨汤,然后做早餐、中餐和晚餐,早餐通常制作带饼油条豆浆,带饼分肉大饼葱大饼,豆浆分咸豆浆甜豆浆,中晚餐主要是烧拉面,要一直忙到晚上八点钟才能回去睡觉。我问他:“一般晚上几点钟才能真正躺下来睡觉?”他摸摸惺忪的眼睛,说:“起码在午夜十二点。”两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对一个年龄已过半百的人来说不是不够,是严重缺乏。“那你一定有午睡的习惯吧?”我问道。他说:“几乎没有。在老家这十二年里还算好的,在杭州那个十七年才是真正的辛苦,可以说没日没夜地干。”
郎师傅近三十年的做早点开面馆的经历,让我立马改变了游埠人整日泡在茶馆里“好吃懒做”的印象。到古街喝早茶,估计上辈人上上辈人——郎师傅的父亲、爷爷也喜欢,但这不影响在好政策的感召下,郎师傅这一代人勇闯天下的雄心壮志。因此,真正在茶馆里出没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年轻人和中壮年劳动力,几乎没有。他们要么出外开面馆、餐馆,去兰城和本镇上做酥饼,要么就在镇上的民营企业里打工呢。从中也可以看出,古镇永定河表面平静,其实受到支流雨后下洪的影响,主河道的河水还是激荡有力和多情善感的。
最遗憾的是自己没有儿子,只有一对女儿,大女儿已经出嫁,小女儿读高中。“没用呗、断种”,这句让郎师傅气短让我听了沉甸甸的话,我在中山街的早点、酥饼店也听到过,且说此话的也是郎家人,即使店里所有顾客都一个劲儿地劝导,也丝毫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也许吧,儿子一旦结婚成家后就可以出外做生意,赚回来的钱能够把老屋改建成新楼,如果是女儿,那就是帮夫家积累财富了,改变面貌的是亲家家里。至于女儿不忘父母养育之恩,在过年过节送的礼物、衣物甚至金钱,他是不会在店里公开宣示了。
从恋爱到结婚是年轻人最期盼也最幸福的时刻。两架无人机在广场上空、在古镇上空不断地升降、盘旋。我仰着头观看,但脚步始终没离开永定河上的永福桥半步。在它的脚下,四条游船正等待参加集体婚礼仪式的新郎新娘们到来。他们要在锣鼓声中,在这些打扮一新的木船上拍照留念,如果有时间,还可以随着水流乘船游览一番或者直接上岸去古街观景、品尝美食。毕竟这51对新人中还有年轻男女还没走过中山街(前街)、解放街(后街),而且既然已经成婚,新女婿要去尝尝丈母娘精心制作的肉沉子,新娘子要去茶馆泡第一杯新茶给公公婆婆,老一辈正翘首等待着呢,自然也会送上一个大大的象征美满幸福的红包。
三十米长的长条桌一张连着一张,蓝白相间的印花布上一定会留下新的记忆。这记忆已不是二十三岁结婚的郎师傅在家中办的传统婚礼的模样,也不是我在兰城饭店里办的婚宴场面。集体婚礼仪式简约而不失隆重,两人的新生活也由此打开,像永定河里的水春波荡漾。
陈水河整理于2022年11月20日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