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的奔溃》:细看鸦片战争
研究清史的学者最喜欢说称清朝为我天朝,不是什么民族情结,只是为大清曾经的繁荣而赞叹、自豪。只是大多数人对清的印象都是晚清政府的懦弱无能,各种不平等条约对中国主权的种种侵犯。每次读近代史总是觉得晚清官员是不是都缺一根筋,为什么那样腐败无能?尤其是中法战争,明明已经战胜了法国为什么竟要迫不及待的签定条约?书上说法国不胜而胜,中国不败而败,这都是为什么?难道真的是大清皇帝和官员都是傻的?李鸿章是否真的那样委曲求全,懦弱无能?史书说当时清朝有八旗兵约20万,绿营兵约60万,而英军最多时只有一万七千多,怎么就没有打赢呢?
《天朝的奔溃》终于让我对那段历史有了点更深入的了解,李鸿章暂且不谈,毕竟近来为他翻案的史料和书籍太多,单谈谈天朝是怎样崩溃的,谈谈清末的那段历史是否真如历史教材上那样让人费解。
在历史教材上我们都认为琦善是个卖国贼,可真是如此吗?作者用详细的史料向我们重现了历史真实,首先是他没有卖国动力,其次没有他受贿的证据,时代的背景规定了琦善的思想,而他的思想又制约着他对英绝无卑媚又不失傲气的举止。在皇权的时代,天子总会甩锅,把责任推给大臣,而中国古代人们对政治的批判,最多只能到大臣一级,由此产生了中国传统史学、哲学中的奸臣模式:奸臣欺蒙君主,滥用职权,结党营私,至使国运衰落,一旦除去奸臣,圣明重开,万众欢腾,而琦善只不过是一个代罪羊,作者无意替琦善开脱,毕竟他们的确落后世界潮流,只是必须弄清史实,方可以史为鉴。
顾颉刚等学者提出历史层累说,就是过去的历史往往会被叠加,会把很多事情都安在一个人身上,于是林则徐的作用被放大了,而琦善等人被贬的更低了。
外国航船来到中国沿海,中国却认为他们只是夷,和中国北方的匈奴,羯等蛮夷一样,对待蛮夷和解不行,唯一的办法就是大兵进剿,一旦战败就是剿夷不力,之所以不力就是因为奸臣的破坏,可是却忽视了中国自身的原因。毕竟曾经我们那么强大,一直以我天朝为世界中心,四夷朝贡。曾经有多强大现在看清世界形势的阻力就有多大。
就先前提到的兵力来看,数量上中过的确占优势,可是中国地大物博,兵力要驻守各地,于是兵力分散,额设兵丁和可参战兵丁是两个不同概念,八旗兵主要用于京营和驻防(东北龙兴之地,监视北方蒙古,戍卫北方边疆,监视内地各省)绿营呢?用来维持各地治安,保持政治秩序。那个时候没有警察,而地方不准建立内卫部队,清军已束缚于各地,没有一支机动作战部队。当时对军队的布防利于分散治民,不利集中防驻。清朝据入关己有百年,军队的战斗力已然下降,军队严重腐朽。而军队的高级指挥权由文官把持,作战策略自然不及职业军人。再者英军等西方国家已处于初步发展的火器时代,而清军扔处于冷热兵器相混用的时代。就火器型制样式而言,与英军相比,中国整整落后了两百余年,中国鸟枪数量不足,也没有定期修造报废,中英舰船水平悬殊差距使得清军在鸦片战争中根本不敢以水师出海迎战,当时清朝官员竟认为英军腿太直,容易摔倒,一定不擅长陆战,难以想像就是大清官员写给皇帝的奏折。总之军队是严重落后了,同时作战也没有统一规划,怎能不败?
以京营巩固根本,以驻防监视绿营→鸟枪质量梯次匹配→绿营最次。用最差的部队武器对抗西方,怎么能胜?
可惜当时看清的人多是反对作战主张求和的人,而他们被认作汉奸,卖国贼;看不清的人主战,可是也没胜,顶多是夸大成果应付皇帝。当时的果勇大臣杨芳在对战英军时,他的策略是:购买马桶御炮,纸扎草人,建道场、祷鬼神,然尚添造炮位、军器、木排等事。自然是败了,然后找英军和解,然后对道光撒谎。官员已经如此,怎么胜?关天培海战也不是琦善不派兵增援,而是他来不及,来不及从各省迅速抽调兵力。
《天朝的奔溃》:细看鸦片战争只不过道光还是知道了事实,知道了杨芳败了,于是杨芳被撤职,撤了多少个人呢?从开始林则徐虎门销烟,英军进犯,撤了林则徐以安抚英军,派奕祈,败,撤;派奕山,败,撤。可是没有一个人想到主要原因不在人,不是他们卖国,而是落后了,没有人从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反思教训,只有道德的批判,而道德批判又最是无情,因为事情的细节失去了原有的意义,至于细节之中所包含的各种信息,就更无人注意了,如此失败的教训便成了毫无用处的废物。不是消除了某些陋习,振作纲纪就能解决问题,不是撤换了某些人,启用一批人就能解决问题,问题的症结在于现代化。研究历史不是为了批判,而是为了看清史实,以史为鉴,读史明智。
对于英军在沿海肆虐,朝廷有两种观点,一主剿,一主抚,前者认为英等不过蛮夷,我天朝怎可能打不赢,何况他们不擅长陆战,后者认为外国衅端不能及时消弥,国家财富也经不起消耗,再者翻译问题,道光看到的都是经过大臣们润色过的,于是就变成了英的要求在于贸易,在于述冤,所以给他们点钱,让他们贸易,惩罚相关官员即可。于是你瞒我瞒,道光知道的永远不是事实。同时交通通讯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广州与北京的距离,定海与北京的距离差别太大,道光收到各地送来的奏折速度不一,对战况的判断自然是混乱的。所以啊,那个时候清朝已经脱离了世界潮流,远远落后,这样的形势,这样的仗怎么打?不打,你就是卖国贼,打,明知会败也无可奈何。对于侵略者到底要不要抵抗?若抵抗注定失败,是不是更该去改革而不是派一个又一个靖逆将军?前者是道德层面的,后者是政治层面的,伊里布和琦善从主战到主和是政治家的做派,但他们不是为民族,为国家,而是为个人的乌纱帽,没人想到改革,没人觉得清朝已经落后了,包括林则徐,我们没理由谴责,因为时代的限制。
从《天朝的奔溃》我们可以明显的知道在那个时代,那种情况下,坚持也不能改变胜负之分,但可以让敌方损失多一点。我们不能否认当初那些坚持的人,以血换来的教训不是无谓的,一个失败的民族在战后认真思过才是对殉国者最大的崇敬,最好的纪念。而清廷的官员我们也不能仅仅说他们缺根筋,毕竟时代的局限性,他们无法逃脱,毕竟当时我们落后了。
最后是一个又一个的条约,城下之盟,别无选择,我们今天会觉得那是不平等条约,但对于当时的清廷来说是否此?耆英等人为什么会同意《南京条约》之后的《厦门条约》与《黄埔条约》?当时美国并未参战。因为我天朝应对各夷一视同仁,你给“英夷”签了,“美夷”等也应如此。急于签条约也是因为美国代表表示要去北京面见皇上,但清臣知道他们不行跪拜之礼,有损朝廷威严,长此以往不利于统治,所以千方百计阻止,不惜以签条约为代价,在大清官员眼里天朝是富有四方的,不在乎那一点。当时的清廷没有外交观念,不知最后通碟是何物,没有国家观念,不知领土主权完整是多重要,只知道我天朝,而天朝上下都是一个难以惊醒的梦,中国人真正弄清国与国之间的正常关系还需要巨大代价。
天朝已经崩溃了,它的奔溃也决不是鸦片战争那一年,它由来已久,只不过无人意识到。如今我们看着史料,知道了他们有多落后,但更重要的是反思,是强大自我。
《天朝的奔溃》:细看鸦片战争本书42万字,茅海建先生学识广博,很多东西远不是我能写清,史料还需自己去看,而我只是就自己的感触写下一点东西,希望能够吸引大家看书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