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转车的事儿（十八）

（不会烹饪的美食家）

老爸指导我外公做了一道很难吃的山寨版“醋血鸭”这事儿，被我们说了好多年，但，我渐渐长大却渐渐发现，原来老爸才是实质名归的美食家，尽管他确实不懂烹饪。关于美食的见解，我也是直到今天，才慢慢发现他说的有多正确。

这是个入冬节令触发我想起的话题。

每次过完我最喜欢的秋天，天就渐渐变凉变冷了起来。而每年从这时候开始，老爸在餐前饭后都会和老妈商量，给我们姐弟仨弄啥既好吃，又温补的饭菜。

印象最深的，是那道最土最俗的农家做法炖牛腩。

为啥印象深？因为老爸很坚持，在给我们小朋友“喂食”的这个事情上绝不妥协，要买就买最好的食材。

比如牛腩。长大了之后发现，大街上吃到的牛腩和小时候吃的不一样。小时候，老爸采购回来的牛腩特别香，就是口感有点像肥猪肉，不怎么受小朋友喜欢。不过，经过老妈一番巧手炖烧之后，一大盆浓香的萝卜牛腩依然会被我们姐弟仨用风卷残云般的速度，一扫而空。然后，印象中的画面来了……

吃完牛腩，喉咙里还残留着余香，因为天气冷的原因，不用多久，嘴角就凝结了让人感觉难受难受的一层怪东西。嘴角上、嘴唇上，甚至口腔的上腭天梯的地方都有，别扭得不要不要的。慌里慌张地跑去找老妈“求救”，才知道那是吃牛腩惹上满嘴的油脂，在遇到冷空气时快速凝结而成的牛油膜……

哎，我那幼小的小心灵不禁疑惑，难道美食总要有所代价才能拥有的吗？现在长大了，再也找不到小时候吃牛腩那种油膜凝结满嘴都是的感觉，究其原因，是我们真的很难再次买到老爸所坚持的“要买就买最好的食材”原则——牛腩除了“白腩”，其他都属于将就。

好吧，牛腩这事暂且不提，我可以再说一例。

某次，筒子楼的隔居邻居小朋友，他老爸给他做了一道菜被他超级嫌弃，嫌弃到他直接就把菜盘从家里端到我家，送给我吃。我还没吃，就闻到了一股好香的味道。

可认真一看，乖乖，这是什么菜啊？一条条黑乎乎的，表面还有点小肉刺，密密麻麻布满了其中一面，数都数不清。夹起一块丢嘴里咬，哎呦，居然没咬得动。

邻居小朋友乐了，哈哈大笑，说：“怎么样？我说我爸烧的菜难吃吧？咬都咬不动~”

嗯，确实咬不动，但同时，也确实挺香的！我还在纠结，要不要再试一块的时候，邻居小朋友的爸追到我家来了，端着菜盘把他家小朋友一起给撵了回去，我顿时错失再尝一块的机会。

当天，我就和老爸说起了这事。老爸一听，怪了啊，还有这么神奇的菜吗？不行，他立马去找邻居叔叔，问他今天到底做了啥菜。

叔叔说，哦，没啥，就是炒了盘牛肚，挪，还剩了好多在桌上呢，那小兔崽子不识货，打死都不吃！

真相大白了，老爸屁颠屁颠地回家，笑着对我说，儿子，叔叔家的那个菜不行，明天老爸给你买更好的，你就等着吧！

怀着期待，我在学校熬过了一天的，等到了回家，一问，嗬，老爸还真的给买了“更好”的牛肚回来了。哇塞，激动加期待，在期待中写完作业，在期待中看完动画片，在期待中等到老妈慢慢把菜盘子的盖子打开……

咦？！怎么肥事？怎么长这样的？和昨天看到的不一样呢！老爸今天买的这个，“肉条”变薄了，肉条上还长着一片片像纸片一样、比“肉条”更薄的东西，额，“纸片”上的确也有一粒粒的凸起。

这是牛肚吗？真的是牛肚吗？怎么和昨天我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不会是骗我的吧？我可是你亲生的哦……

尝一口试了试，额……主要是和昨天“美好的”第一印象对不上，勉强还行吧。

老爸看到我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高兴，不免也有点失落。他告诉我，牛有四个胃，分别是啥“蜂窝”啦、“衣领”啦、“百叶”啦啥的，反正那时的我听不进去，也理解不了，兴趣不高，老爸说啥是啥就是了。

等到我出来工作了，人一天天变老了，社会上的饭也吃得多了，才发现，嘢~~，牛肚真的有很多种耶，吃来吃去，最好吃的真的就是老爸当初特地买回来给我的那种耶，好吃到现在我在馆子里点一碗牛杂面，都只要一种肉——牛百叶的地步。

嗯，好吃，老爸介绍的确实好吃。到今晚，我更明白，好吃的，是老爸的坚持，更是我记忆最深的那个味道，无法超越，也不允许被超越，无法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