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悔录

小红帽与大灰狼

2015-12-30  本文已影响101人  梁脊

很久很久以前,一座村庄里住着勤劳的伐木匠和他的妻子,他俩有个乖巧的女儿。小女孩很喜欢到邻村的外婆家玩耍,外婆相当疼爱小女孩,给她织了一顶小红帽。天气稍冷时,小女孩时常戴着小红帽,村里人见了便习惯唤她小红帽。

有一天,妈妈从外婆家回来,对树下抓蚂蚁的小红帽说:“外婆生病了,想见见小红帽。妈妈在家里忙活儿,小红帽自个儿去看外婆好不好?”小红帽一怔,怕外婆出什么事,又为独自去找外婆感到高兴。妈妈说外婆并无大碍,只是身体不大舒服。小红帽匆匆跑到厨房,提着篮子,里面装几块酪饼,说:“妈妈,我去看外婆啦。”妈妈吩咐小心,便忙着做饭去了。

两条村之间隔着一片茂密的森林。小红帽按妈妈以前带她去外婆家的路线走,一路上连蹦带跳,甚是兴奋。半路上,小红帽遇上居住在森林的大灰狼。大灰狼揉着咕噜叫的肚皮——咕噜声越发放肆——不行啦,饿死啦!它碰见小红帽提着篮子蹦跳而来,便说:“小红帽呀,你去哪呢?”

“我要去看我的外婆,她生病了!”小红帽微笑,向相遇的年轻猎人打招呼。

大灰狼哽咽,眼睛死盯着篮子,但它留意到猎人在注视自己,道:“外婆病得很重吗?我要不要去探望她?”

“不必啦!谢谢大灰狼先生关心,妈妈说外婆没什么大碍呢。”

“妈妈在外婆家吗?”

“不是的,外婆自己住在村口的木屋里。”

“哦,那好孤单呀,你赶紧去吧。”大灰狼思索片刻,指着右道对小红帽说,这条路通往外婆家会快很多,沿途还可以采花和摘水果给外婆呢。小红帽听后不胜感激,蹦跳着往大灰狼指的方向去了。

大灰狼笑笑,要是那真有水果,自己就不必饿肚子到现在了,让小红帽傻乎乎去绕道吧。都怪刚才盯着自己的猎人,要不然小红帽已经填进肚子里啦。它犹如得神助,拔腿直达外婆家,一路跑得气喘头晕,一股脑想吃掉外婆。

意识迷离来到外婆家,大灰狼轻轻敲门,门内虚弱的声音问:“谁呀?”笨拙地模仿小红帽的声音答道:“我是小红帽呀,妈妈让我来看外婆了,我带了外婆最喜欢吃的点心!”

“小红帽呀,门没锁,进来吧。”门轻轻开了,大灰狼踮起脚尖走进卧室,不顾外婆嘟嚷什么。走进床边,狼相瞬间暴露,不给外婆叫喊的功夫,一扑一撕,被褥染了一片殷红的血迹。撕咬过后,大灰狼几乎把外婆整具躯体吃进肚子里,吐出来一堆骨头渣滓,打嗝都费力。

小红帽没来,大灰狼随意清理掉血迹,把不合身的外婆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懒洋洋地躺到外婆的床上等小红帽来,床窝还留有老家伙的余温。大灰狼想,可惜外婆的肉太老,没嚼劲……

这时候,小红帽在森林里玩呢。她觉得外婆生病了一定很难受,除吃点心以外,倘若能见到鲜花外婆一定会开心,开心了,病很快痊愈的。一路上哼着歌,篮子里的花都堆得满满的,芳香洋溢。半天下来,小红帽差点没把去外婆家这事给忘了。她加快脚步,奔到外婆家。

到门口,她脱唇之音如飞燕:“外婆,小红帽看您来啦。”屋里的大灰狼梦中初醒,打嗝,换上外婆的腔调说:“进来吧!”心想晚餐来得正好,用没沾血的被子盖过全身。小红帽进屋了,放下篮子,自言自语般说:“外婆冷么?要不要小红帽喂您吃点心?这是一路上摘的鲜花,您闻闻香气!外婆喜欢吗?”

“喜欢,喜欢。”

“外婆,怎么啦?”小红帽注意到外婆裹不露脸,貌似相当孱弱。那声音比往常沙哑、粗犷,怕是感冒的缘故。她在外婆旁的椅子坐下,略带不快的口吻说道:“外婆呀,今天我来看您的时候遇到大灰狼啦。大灰狼不凶,还说要不要来看您呢。”

“咳咳……妈妈有说过,要远离大灰狼么。”大灰狼蓄势待发。

“爸妈都这样说呀。可是我以前跟着妈来探望您的时候,常注意到森林里的大灰狼孤零零的,饿着肚子蜷缩树下,好可怜。”

小红帽边说,边吃点心,就势喂外婆吃。外婆摇头拒绝,说想吃时她会拿。小红帽谈及大灰狼的处境,时时叹气,更不明白为何大人都不给接近大灰狼。大灰狼原想趁现在把小红帽吃掉,可不知为何突然泄气了,只好说道:“小红帽不要太靠近外婆,会传染的!这一趟过来辛苦啦,趁现在天不黑,早回家吧。”

“我不怕,可以留在外婆家。况且今天中午不也遇到大灰狼么,它不会伤害我啦。”

“赶紧吧,回去了。”大灰狼鼻头一酸,不知是不是泪意。

“吾,那好吧。外婆再见,过几天小红帽再来|!”小红帽认真收拾篮子,酪饼放置桌上,叮嘱外婆一定要吃,一串脚步声渐远,再一阵锁门声,归于静谧。

屋内的空气都沉淀了,隐隐约约,大灰狼的抽泣声蔓延开来。……自己单调的生活,原来被小红帽暗暗关心过;在人们眼中有恶意的自己,小红帽毫不畏惧。大灰狼对自己衍生一股厌恶的感觉,恨恨脱去外婆的衣服,暴露毛茸茸的躯体,爬出窗离开。桌上的酪饼依旧放着,变凉;鲜花渐萎,弥漫着稀薄的芳香。

两天后,小红帽外婆死亡的消息不胫而走,家家户户比以前关严了门窗。人们议论纷纷——外婆心地上了,不会和谁结下梁子,这一推论,外婆的死因聚焦到大灰狼身上。

两村之间的这片森林从来没有凶兽,村民们来往得相当密切、融洽。数星期前,来了一只大灰狼,两村的人们发现了,极力撵它离开。大灰狼央求着说,它是从草原来的,途中跟丢了狼群,好不容易逃亡到这里,奄奄一息,谁见谁可怜。两村的猎人们商议,且把大灰狼留在森林把,毕竟历经沧桑,狼是不容易的,各家各户注意不让孩子随意出门便是,但若狼犯害人的规矩,立马杀掉。猎人向大灰狼定下这番规矩,它满嘴答应。时日一长,人们便不再过于警惕,任由小孩穿越森林也不怕了。

外婆死亡、血染被褥的消息传至小红帽家,妈妈伤心极了。哭得双眼红肿。爸爸发狠要赶大灰狼出林外。

的确是大灰狼干的?小红帽记得有向大灰狼说外婆生病的事,当时它亲切的模样仍留脑海。大灰狼绝不会做那种事的。小红帽转身推门径直往森林驰去,途经的村民正考虑如何捕捉大灰狼,有人甚至提出绞杀。她捂着耳朵往森林冲,跑过数百米后她大喊:“大灰狼——大灰狼——”回音远销,仅有飞鸟惊动枝叶的碎响。

大灰狼躲在草丛后。小红帽的每一声呼唤,它都听得刺耳。“大灰狼——大灰狼——请你出来,跟我说,你没有伤害外婆!”它低头,闭眼遮过她的身影;捂耳,隔离她的音色;屏气,断去她的味息。只是无论如何逃避,小红帽的信任占据了它。

人与狼之间,配有这种情愫的啊……

“我没有,我没有伤害外婆。”草丛抖动,大灰狼踩着枝叶出来,坚定地看着小红帽说:“谢谢你信任我。”

“我就知道!善良的大灰狼怎么会……”小红帽箭步上前,拥抱大灰狼,“请大灰狼跟我回村,我让大人们相信,大灰狼没有伤害外婆!”

“不必了。”大灰狼推脱小红帽,“你相信我就好。”尽管如是说,大灰狼的眼神却往视线边上逃。小红帽双眼红润,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做错事才不敢承认、需要勇气,但到众人面前讨个清白,为什么大灰狼都会怕?大灰狼后退几步,对小红帽请求道:“我好几天没填饱肚子了,你能带些食物给我吗?”

“嗯,大灰狼先生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的。”小红帽干脆地应承,往来时的路返去。她喘着气回家,提起篮子尽把食物往里塞,塞满了还掏几只苹果怀中,踉跄回森林。这一举动惹得爸妈不解,叫小红帽却不受理会。

配得上她的信任么?大灰狼不想审判自己,要不要就此离开?它懊悔,宁愿饿着肚子没吃过外婆。算吧,但愿回家以后,父母别让她再来了。

“我会证明大灰狼是清白的!”小红帽的表情不像对谁说话。父母不让她进林,说相当危险,可她一意孤行,几乎没有听从的意念。“大灰狼不会伤害我的!”小红帽失去了往日的乖巧。爸爸之后心软,又不放心,只好叫几个猎人跟着她进林了。

来到约定的地方,大灰狼不在原地了,“大灰狼——大灰狼!”她呼唤,森林安静了,没有小动物敢作声,小红帽放下篮子,往草丛扑——大灰狼,别玩儿啦,快出来吃东西吧——实际上她自己在捉迷藏。她双膝贴土,是大人说的那样吗?明白了,大灰狼方才一定是以优秀的姿态作别,转身逃开后,被发现再丑的罪名,也不在乎了。他在逃避,在默认是杀外婆的凶手。

大灰狼当然听见小红帽的呼唤,她果真来了。这次来的话,都是食物……

“……我来……我来了。”大灰狼匍匐出来,“刚才受猎人追杀,险些晕过去,幸好你回来了。”它躯体软弱,语气无力,甚是狼狈,不像装出来的疲惫。小红帽见状,心中尽怪自己不是。大灰狼已经相当可怜,哪经受得起狐疑?她暗中连道不是,把食物奉上,叮嘱大灰狼尽早离开这里,被猎人发现了,或许就得死。

“不是大灰狼的话,那该多好啊。”大灰狼注视小红帽,视线侧移,察觉了不对劲的东西。弓弦紧绷,松开,划破空气的声音。一支箭射出,深深扎进树腰。猎人们正要兴奋,却意识到箭扑空了。大灰狼拉着小红帽往丛林深处逃走!转眼间,箭如雨飞,嗖嗖而过,散发着与气候不协调的凉意。大灰狼猛嚼酪饼,拉着小红帽往自己的洞穴跑,几道迂回,远甩掉猎人。小红帽双颊张红,宛如炽热的云彩。她紧握着大灰狼粗糙的双手,大胆迈开脚步,跑向未知。

大灰狼回头一望,见没猎人追来,步速放慢,长呼一口气说:“好险呀。”

“才吃几口酪饼,大灰狼就跑劲十足呢。”小红帽才意识到食物都在逃亡时晃掉了。大灰狼说没关系,食物总是有的。

她捏大灰狼的脸,说:“狼的眼睛都这么大吗?”

“眼睛大了,才看得见小红帽的善良。”

“耳朵也好大。”她抚摸它毛发硬直的双耳。

“耳朵大才听得见你的呼唤啊。”

“嗯,牙齿也大得厉害。”小红帽自作聪明,“牙齿大了,吃东西快,才马上有力气带我到这里!”

“傻孩子。”大灰狼凑近小红帽的脸颊,“我是大灰狼……”

“……牙齿大,才能吃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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