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柳
要说当今陛下，那一定是个极为可怜之人，登基为帝多年，后宫也只有一后一妃，最后自己的妻子百战归来，还同自己的大将军欢欢喜喜的跑了……
李慎言在做太子之时，我便是他的侧妃，好不容易熬到他君临天下了，毫无疑问，我还是他的妾。
我是秦幺幺，十五岁便被我那权倾朝野的老爹当成礼品，打包送进了东宫，日日瞧着李慎言和周穆娥恩恩爱爱，两小无猜。
我原本想着，日子就这么过吧！
我这一辈子只管摆烂看戏，全当请了个免费戏班子，取乐了。
可偏生太子妃周穆娥出身将门，脾气爆烈，她容不下我，又四肢发达，三天一个嘴巴，五天一顿拳脚。
自我嫁入东宫开始，就一直不争不抢，极得李慎言的欢心，可他俩最后还是为了我大吵一架。
之后周穆娥更是一气之下，不顾礼数，女扮男装，出走边关从军，3个月之后，更是干脆死在了那里。
而彼时李慎言已经是登基称帝了，他命人密不发丧，硬是册封了一个小红木灵牌为皇后，而我则为贵妃，协理六宫。
李慎言是个长情之人，他坚信诚可动天，周穆娥总有一天，还是会回到他身边的。
我尊重他，也不理解他，所以我过门七年，即便现在没了周穆娥，我也并未打算真的跑去侍寝。
大约是老天有眼，听到了李慎言的真心祷告，就在他登基的第三年，周皇后她回来了！
在周穆娥回宫的第一时间，我便连夜收拾了包袱，在皇宫中捡了个偏远靠边的荒殿，躲得远远的……
周穆娥打小习武，可以一掌劈开我胳膊粗的小树，可怜我家祖籍江南，我生来便弱柳拂风一样的身姿，约摸着也挨不了她三四掌。
我本以为躲着便万事大吉，可2个月后，李慎言却还是一脑门官司地找上了我。
"寡人不是叫贵妃协理六宫吗？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你听听，他这是人话吗，现在后宫一个共两个女的，这还用得上人协理吗？
等我挪到了长春宫，距离皇帝最近的宫殿，这我才听说，周穆娥回宫才没两个月，就已经把整个后宫搅得乌烟瘴气，不但乱了后宫各项用度，责打无罪宫女，还因为前朝大臣建议李慎言充盈后宫，而持剑间进了皇帝的议政殿，这可是抄家灭门的死罪！
我面对李慎言，掂了掂手里的折子，嘬了嘬牙花子。
"请问陛下，臣妾能不去吗？"
李慎言："你身为贵妃，有协理六宫之权，提出选秀，乃情理之中……更何况秦相年岁老迈，爱妃说寡人是不是应该体恤下属，放他老人家怡养天年呢？”
“得了，您就瞧好吧！"
李慎言一直知道，我爹是个官迷，他又是我的死穴，为了秦家的满门荣耀，我就不得不从。
这就像从前我为了秦家甘愿放弃谨王，嫁入东宫是一个道理。
所以后来我便如愿被周穆娥送去大太阳底下晒了2个半时辰，差点变烤猪。
周穆娥善妒，无故责罚一品贵妃，当天便被禁足在了自己的寝宫之中。
我望着自己浑身上下，黑了不上两个度的皮肤。
"李慎言，你如此设计周穆娥，你当真有爱过她吗？"
其实这句话已经憋在我心中好多年了，李慎言对周穆娥的爱，一直极为高调，独一无二。
可身在帝王家，但凡长个脑子也该知道，恰恰是这份“泼天”的宠爱，很多时候，更容易害死自己的爱人。
李慎言邪魅一笑：“爱，皇后乃是寡人的发妻，寡人还等着册立我们的孩子为太子呢，爱妃又怎能寡人不爱她呢！"
当天我便决定小小的报复一下周穆娥，命小全子在她寝宫大门口，拢了一堆荒草，假装走水，吓唬她报一报自己的“黑肤”之仇！
可万万没有想到，火势一发不可收拾，竟以迅雷不急掩耳盗铃之势，很快漫延到了整个梧桐殿。
周穆娥在这场大火之中烧成了一截焦炭，离近了闻，还糊巴香……
我做贼心虚，连连高烧了3天3夜，水米不进，差点丢掉半条性命。
李慎言开恩，允我出宫探母省亲。
重新走在京都的街道上，感受川流不息的人群，我也是才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只是恍乎中，我好像见到一对男女远远的在拥吻，那男人是李慎言的征西将军，宫宴上，我也见过一两回。
而那女子却正是本该死去的皇后—周穆娥，即使只露出一双眼睛，又相隔甚远，不过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等我省亲归来，没几日，便病魇全除，又长胖了两三斤，人看着也圆润不少。
李慎言："贵妃呀！现在皇后仙逝，六宫无主，爱妃考虑一下，是否想做朕的继后呀！"
我被吓一激灵，赶忙从屁股底下抽出一长串世家千金的小像。
"陛下圣明，早该充盈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咱们还是选秀吧！"
李慎言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下我，好像在怪我不识抬举，不过很快，他心思便又被画纸上各有千秋的美人像勾走了。
其实李慎言也并非是完全不在乎周穆娥的，至少当年在众多的世家千金之中，他选了我做侧妃。
我虽然生得柔弱，不过五官长相还是很像年少时的周穆娥。
也许李慎言与周穆娥也曾有过一段甜蜜的日子吧，那时的周穆娥也年少，也温情似水……
至少我身为李慎言的妾，旁观者清，早就摸透了李慎言的心思，所以那些个新被选入后宫的女子，个个多多少少，身上了也带了周穆娥的影子。
比如会舞剑的嬉嫔或者是后来生下大皇子的贤妃，一颦一笑，都十足像极了周皇后还在生之时，要不是我知周穆娥是死遁，也定会相信“转世轮回”之说的。
人这一辈子，也就一晃便过了，春走了是夏，夏过了就上秋……
年老时的李慎言更加偏爱年少的小女子，还丧心病狂地指名道姓要征西将军府的小姐。
周穆娥入宫来求我，几十年不见，她苍老了许多。
想当年她改头换面，给征西将军当了填房，可终其一生，也就只得了一个闺女。
武将世家，总盼着有个传承，征西将军人过中年，便纳了许多个年轻美貌的小女子进府，而她的身份又见不得光，这日子也是艰难……
周穆娥；“你倒没怎么变，依旧光彩照人，这无牵无挂，无爱无恨，倒是扛老，还真有一代妖妃的架式！"
我皱着眉，看周穆娥说话不阴不阳，也没个求人的态度。
我；“那倒是，毕竟本宫还尚无儿女，不像皇后你，都是死过一回的了！"
"你在胡说什么！"周穆娥立即训斥我，看起来，还是非常在意自己曾经做过“皇后”的。
我：“本宫真不明白，李慎言年轻之时，为何就会对你动心如此！"
周穆娥听了，咧嘴一乐。
"枉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半生荣宠不衰，冠绝六宫！即是我们面容相似，你难道就从未想过，从头到尾，他喜欢的都有可能就是你吗？”
对呀！其实李慎言、李谨言、我和周穆娥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只是我爹从小便把我许给了李谨言做妻子，后来一场“红花案”，李谨言的母妃当年害死了许贵人的小皇子，被先帝赐死，而李谨言也被贬出了京都，做了驻守滇南的郡王。
我爹这才把我送给了当时已经成为太子的李慎言，只是彼时，我的心也早跟着李谨言去了那烟瘴之地，只剩下个壳子，后来还成了李慎言的贵妃。
在我来到李慎言寝宫之中，他正逼着周穆娥的女儿写字，写过一篇又一篇，扔了满地满屋的废纸。
少女委屈又认真，只倔强的不肯瞧李慎言一眼，某些角度看去，还当真像极了年少之时的我。
"皇上，天色不早了，快快随臣妾来歇息吧，赶紧快放这小女娘出宫吧！毕竟人家娘亲，还在宫门口候着呢！
李慎言好像是喝多了，醉眼朦胧。
“幺幺，你们为什么都要离开寡人，为什么都要背叛寡人……”
我搂着李慎言，像哄孩子似的，啧啧啧，几十岁的男人，愣是哭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陛下别哭，这不是还有臣妾吗？不管臣妾的心中有谁？从今以后，臣妾都只会长长久久的陪着您，从生到死，从青葱到白发，一生一世，活在一起，咱们还要烂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