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在异国开源节流，我都干了些什么？（下）

新垣结衣

上一期讲了如何节流，这篇讲开源。其实很简单，就是去打工。

札幌的物价便宜，因此相对应的，在札幌打工的时薪也比东京大阪要少。一般为700~900日元/时，而东京普遍都在1000日元以上。

日本对留学生打工时间有限制，每周打工28小时以内，假期每天打工不超过8小时。之前看过一篇文章说中国留学生在美国只能去中餐馆打黑工，原因就是美国对留学生的打工限制非常严格，“校外打工需在入学9个月后经学校国际学生顾问批准，申请工作许可后到移民局或劳工部认可的公司兼职，即使拥有特别工作许可，也必须在移民局或劳工部认可的公司从事工作，且工作必须与所学的专业相关。”相比之下，中国人在日本找零工，没有那么多规矩，只是不能在风俗、赌博场所打工。

不过对于我们一年交换的留学生来说，打工非常难找。

我12月在日本考过了N1，过了1个月还没找到工作。当时尝试了甜品店、餐馆、居酒屋这些比较简单的工作。（便利店、药妆店比较难，要记得货物的位置）但是都以失败告终，很大一个原因是就是店主考虑到了我们的流动性。而另一个没有通过N1，但是2年制的留学生就我更快地找到了工作。

还好，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出门靠朋友。

在异国他乡，混入当地留学生团体，有利有弊。比如你可能就会习惯这个舒适圈，懒得再跳出去跟当地人接触。但是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这话总是不错的。

通过一些留学生活动，我认识了天津外国语大学、广州外国语大学、深圳大学的朋友。现在回想起和他们一起玩桌游、去旅游、吃火锅的时光，还是会忍不住微笑。

我的工作也是其中一位2年制的留学生介绍的。

虽然是在一家中餐馆做服务员，但是当时有一份工作我就感恩戴德了。好在这家餐馆开在商场里，来的客人也是以上班族为主，不算难伺候。（这里说下ホール和キッチン的区别，hall就是在大堂招待的服务员，也会做做饮料，kitchen则是洗盘子辅助做菜，一般不会和客人碰面。我的工作就是ホールhall）

餐馆的Menu分为三种，一种是单点，一种是午间和晚间的バイキング（畅吃套餐：在一定的时间内可以随便点菜和软饮），还有一种就是一般用于宴会、聚会的コース（course全套套餐）。

久旱逢甘露，20年来终于可以“自食其力”一回的我，一颗心也在期待从未有过的工作体验。正当我觉得空气都变得更好闻的时候，生活又给了我当头一棒。

这份工作，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打工的中餐馆由老板娘一手负责，大家都叫她刘桑。

和刘桑相处之后，我都对同性相斥这个词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不过，也有一些她教会我的东西。

有一堂课叫做：半吊子的事情不要做

一次一个日本客人来看刘桑，两人相谈甚欢，聊着聊着就打算吃饭，让我拿两套餐具上来。

然后我发现，餐具是有的，但是餐巾没有折叠好。怎么才能叠成平时那个花儿呢，不管我怎么叠，它就是立不起来，急死我了。心念一闪，要不我就不送餐巾了。但是我又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就算我故意忘记拿餐巾，刘桑还是会叫我去拿的。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还是爽快点吧。

于是我就这么做出了一个愚蠢的决定——手忙脚乱地折了几下餐巾，就拿过去了。结果走到半路，餐巾就像一团散开的抹布一样，丑陋地摊在盘子上，每一个褶皱都在嘲笑我的笨手笨脚。还没等餐巾送到客人面前，刘桑就拿了过去，然后叫我站住。我自知难逃一劫，就等着听她训。

“这餐巾你就这么送上来？还不如不送。你要是送，就好好叠起来。你不会叠，可以这样。”只见她像变戏法一样，手指翻了几下就把纸巾叠成了简单能立住的造型。

旁边的日本人打着哈哈说，刘桑你真严格啊。

但是我知道她是认真地在教训我。

我一度怀疑刘桑是不是更年期了。不过该学的，我还是记在了心里。

做一件事，要么就不做，要做，就做好它。

这是从她那里学到的，最难忘的一堂课。

这堂课学到的东西，我一直到今天工作的时候还在用。

还有一次，我端着好大一盆汤上桌，却只放了一个小调羹在汤里。结果到了桌前，快要放下汤的那一刹那，眼看着那调羹就要滑进汤里，我眼珠都差点瞪出来。只可惜眼睛上没长手，撩不出来啊。说时迟那时快，在勺柄快要隐没的那一瞬间，刘桑一个顺手，就四两拨千斤地把调羹拿了起来。因为勺柄已经沾了不少汤汁，已是不可用，她便说了句：“去换个来。”转而又和客人谈笑风生去了。

我赶紧转身去厨房，心中忖道：好家伙，如果慢了一秒，这汤恐怕也得重上。这精明的老板娘，确实有点功夫。

除了端茶送水，在餐厅里还要经常巡回，有空盘子就要收，免得在厨房工作的小伙伴要一下子刷大量的盘子，加班到深夜；空的时候，要用布把洗完的盘子、杯子擦干净等等。（所以餐馆的餐具真的不干净……）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刘桑也没有那么可恶了。我现在工作的时候，不也是对待下属有一说一么。

任何工作都没有那么简单。

哪怕你是去门口迎接个客人，也要考虑万一一前一后来了两组人怎么办？这就考验你的临机应变能力和同事之间的配合。

所以论说眼力劲儿和灵机应变的能力，倒还是磨练出不少。

打工之后就体会到挣钱的不容易，这句话我不想讲，但事实确实如此。

虽然打工结束10点左右札幌市中心还是很热闹，走在すすきの（薄野，日本知名三大红灯区之一）的街上，总有穿着大长棉袄的小哥来发传单，问你：カラオケはいかがですか？要不要去唱卡拉ok？

但是再也没有比在零下15度的夜晚为了赶末班车在雪地上狂冲更加觉得心累的了，要是赶不上，可能就会在走回家的路上变成一个丰碑。

另外说点其他好玩的事情吧。

【打工番外一】拔丝地瓜

晚间的打工时间为17：00~22:00，所以没有时间吃晚饭。只能在客人吃完，我们收拾的时候，吃一点没有被糟蹋过的食物。而且还不能让别的客人看到，所以必须速战速决。比如悄无声息地将一个扇贝（ホタテ）或者拔丝地瓜塞进嘴里，嚼几下就咽下去。工作的时候连续站立5个小时，端盘送盏，却只能凑合一点残羹剩饭，在异国他乡，觉得自己分外可怜。不过话又说话来了，在这种条件下，我居然还胖了5斤可见日本的东西有多好吃……

说到拔丝地瓜，正是这家中餐馆的招牌菜之一。是不是很接地气？其实在上大学之前，我都没有吃过这道著名的鲁菜。偶尔一次在校门外的黑暗料理街上遇到，便被它征服了！万万没想到，来了日本居然还有这等口服。刚炸出来的拔丝地瓜金光闪闪，稍沾点水趁热吃，一口咬下去脆甜、土香，这种朴实的美味正是我大中华料理的智慧。

【打工番外二】一碗汤圆

第二个想说的，是打工店的另一个阿姨，我已经忘记了她叫什么名字，因为她纹了眼线和眉毛，姑且就叫她眉姨吧。有一天晚上，我像平常一样在水吧后面站着，看着门口。然后听到眉姨叫我，我转过头，看到她指了指手上的一碗汤圆出来。“给你。”这时我才想起，原来这天是元宵节（我春节没有回国），当时心中有点酸酸的，突然就很想回去。

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便是如此了吧。

【打工番外三】意外的客人

一天晚上，来了一组客人，有男有女，年龄在20~30岁左右。送了两次菜之后，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为什么每次我进去他们都要笑呢？而且不知道我听错了还是什么，隐约中我好像听到了kawaii这个词。最后last order我进去的时候，一个男的（长相忘记了，应该是不好看）突然凑近，说：一緒に写真を撮っていいですか？（能和你一起拍个照吗）当时我就ビックリした(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变态吗？然后我飞快地放下他们点的饮料，扔下一句：失礼します！(告辞了)就夺门而出。

之后我就去应别桌的铃了，这桌就交给了别的同事。

现在想起来，这算是一个中国女孩的颜值在日本得到了认可？也是蛮有趣的。

都说大学是象牙塔，我很庆幸我当时选择了一个走出象牙塔的机会。

在大学里，只要你不想，没有人能够真正逼你做什么事情。哪怕你天天打游戏翘课泡吧，也不会有人来训斥你，你只要自己承担后果就好。

但是，只要你想，也会有人帮助你做点什么事情。FACEBOOK、饿了么、OFO……这些现在的明星企业都是在校园里创造出来的。

可以说大学四年，是最差的时光，也是最好的时光。

虽然没有选择创业，但是选择了提前体验工作。虽然吃了点苦头，也摔了几次跟头，但我觉得，挺好。当时那个20岁的灵魂，还没有完全消化这段经历带来的内容，但是现在回头看，她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家人无缘无故的爱和包容是多么珍贵以及身在异乡，朋友的帮忙是多么重要。

陌生人的温暖和意外的反应让她更加想要探索这个世界，而她发现自己能承受的也比想象的要多。

现在的她，更加经得起玩笑，也愿意和生活开几个玩笑了。

洒脱点，钱没了就去赚，车没了就走回家。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大不了。

感谢这段打工的经历，虽然短暂，却在我心里种下了种子。正是因为比同龄人更快地接触到了社会，有了犯错误的机会，才让我对于做人做事，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

那么，回到主题，说说我打工赚了多少钱？

哈哈，还真不多。大部分生活费其实还是靠父母资助的。总计在日本生活一年花了10万RMB左右，我打工赚的钱真的不可能“自给自足”。而且自我来日本之后，日元一直在贬值。小伙伴们都说要花光日元。（没想到2年后，在安倍经济学的作用下跌到了5点多……）

不过最后我还是带着一点点钱回国了，权当是一段时光的纪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