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光下

初春时候，阳光温暖。早晨起来，看到不远的楼宇间都抹了一层薄雾，也许那是雾，又或者是霾。但不管是什么，这份朦胧的美丽在刚刚升起的阳光照射下，变幻色彩，楼下慢慢行走的晨练人群，匆匆小跑的上班人群，还有沿街开张的早饭店，热热闹闹。从窗户望下去，仿佛童话剧里看到的风景。

我在不同的地方醒来过，日光下，看到的风景尽不同。

以前住在小院的时候，总是会被窗外的洗漱声和妈妈们的聊天声吵醒，然后拖着成长时特有的起床气慢慢摸起来。我记得小院是三个四合院左右相连组成的，我们住在最里一面，与其他两个并不相通，背后是水泥和爬山虎砌起来的防滑坡，有个黑黝黝的防空洞，需从我们的邻居家才能过去。我家和另外五、六户合用一个院子，厨房是我爸爸找人修的，就在院子的正中，邻居们觉得好，常常来借。厨房正对的是一处很小的天井，覆满青苔，有排水口，每每早晚洗漱后，水都往天井里倒，顺着暗沟流走，因而天井里较其他地方湿润，很容易滑，这也成为我们小时候的一种游戏。

早晨醒来，我和爸爸一路，他去上班，顺便送我到幼儿园。我们走出院子，就有一棵巨大的黄桷树，三个成人也不能合围。树的枝叶茂密，遮住了大半边天，阳光透下来的时候就像星星，一束一束地照在石板路上，有风吹的时候，那些光芒就忽而雀跃起来，伴着疏疏声，漫洒在底下路过的人群身上。

后来家境好些了，我们便搬了住处，一下子车多了，人多了，周遭更喧嚣了，恍惚间有种从农村进城市的错觉。我有了自己的卧室，窗户外是对面楼的窗户，隔得很近。一直以来我都很奇怪，同样一个小区的楼，我们这边住得热热闹闹，听得见隔壁打麻将和炒菜的声响，而对面楼入夜只点两三盏灯光，毫无生气。我入睡前偶尔会望着对面黑洞洞的窗户出神，想着对面会不会是有什么诡谲的事件，人都不敢住。眼睛瞧久了就会发酸，猛然间会以为看到对面的窗户里有一闪一闪的光，就像在电视里看到的动物的眼睛，好像刀子一般直直的刺过来。我吓得翻身下床，用力拉上酱紫色的大窗帘，世界就遁进黑暗里，分不清白天和晚上。

我最喜欢的还是出去旅游，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醒来。在成都醒来时，总伴着叽叽咕咕的肚子响，前夜吃得多，但是早晨却又馋了，听到宾馆外车水马龙，夹杂着成都话特有的卷舌绵音，好似演唱会的盛大演出；在西安醒来时，睁开眼就看到窗户外的古城墙，临窗飘进来一两声自行车的铃声，还有远处隐隐约约的菜场叫卖声，分外有趣；在北京醒来时，感觉到空间狭小，出门洗漱能听到北京那特有的鸽子飞过的声音，嗡嗡地由远及近，再飘向远方，阳光照在青年旅馆的四合院前门，洗漱的时候可以看来来往往各色各异的人物；去川西和青海旅游时，高原地区醒来的感觉很相似，日光清澈，空气冰冷，街上的人很少，推门出去可以看到雪白的山头和蓝得通透的天空。

而这些不同，尽在日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