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之声
静静无声地躺在床上,目光坚毅地扫射着屋子里的一切:老鼠从房梁上顺着柱子爬下来,大摇大摆地从玉米袋里叼走了食物,然后跟老相好在石脚缝里肆无忌惮地吱吱交欢着。通了鼻子的母牛咀嚼着槽里干硬的稻草,牛仔用它的头凶狠地撞击着母亲的乳房,贪婪地吸吮着从干稻草里榨出来的奶水。屋里的家具安分守己地陈列在自己的位置上,若一群迎接王的岗兵。静静高高支起来的双腿呈外八字顶起被子,从下往上看犹如搭了一个小帐篷,她在独自等待自己的孩子出生。
夜是那么的漫长,勾月像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悬挂天空,所有的星星都被染得血迹斑斑。静静的脑海里像一锅煮沸的水不停地翻腾,那些沸腾的液体从她双眼的眼角溢出来,温热地浸在枕上。
静静和丈夫结婚五年,肚子却一直不见有动静。丈夫健在的时候,婆婆骂她是不会下蛋的鸡,村里的流言场说她是不会下仔的母狗,她的丈夫责怪她把他的种子给消化了,所以才不会怀孕生子。而静静的父母亲,对于自己女儿遭受的种种恶语中伤竟然从不回击,只是安慰她让她学会接纳自己,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更可悲的是,当丈夫死后公公婆婆驱赶静静出门时,父母竟然对她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他们不好再接她回门了,让她去找个带孩子的鳏夫过日子。
静静痛恨婆婆和流言场的恶毒,唾弃丈夫的懦弱无能,更讨厌父母安慰自己时心如死灰的面容。
是的,从头到尾,从夫家到娘家,从没有人会怀疑静静丈夫的生育能力,也从没有人怀疑过静静的生育能力,静静在大家眼里就是那只下不了蛋的母鸡。
现实并没有给静静悲伤和难过的时间,静静被扫地出门时,她来不及落一颗泪,也没有作一声怨,只是静静地收拾东西出门。
很快,一个简陋的小屋就在村头的日光和月光中落下影子,这影子由小及大由浅及深地发展着,就像雨露中的万物一样生长。
丈夫死后的第四年,守孝期满的静静挺起高高隆起的大肚子,每天都甩着两瓣圆润的屁股在村里遛弯。流言场鸦雀无声,恶毒的婆婆哑口无言,这个往日鸡犬喧嚣的村子彻底沉默了。
夜由浅及深,由深及浅,月光在西山上变得微弱,犹如那一道长年累月的伤口就要愈合了。随着一声响亮地婴儿叫声炸雷般响起,声浪击碎了黎明,公鸡拍翅打鸣,母鸡欢快地应和。
屋内,一个母亲在洗脸盆里小心翼翼地清洗着自己刚出生的婴儿,牛圈里的母牛用舌头舔着自己的仔,好似在祝贺她。
屋外,天下起了蒙蒙细雨,雨水很快汇成了小流,把干燥地面上的草物种子冲进裂开的泥土里,等待新芽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