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红楼》16.我今天的任务，就是把你武装起来
向同学只请了一天病假，第二天就来上课了。其实他也没什么大病，就是闹个感冒。不过他还没有痊愈，但他害怕落后，要带病坚持学习。看他坐在梁晶晶旁边，一身古装外面披着厚外套，还老是吭吭吭咳嗽，觉得既滑稽，又可怜。我真心希望他能在家里多休息几天，免得把感冒传染给梁晶晶和其他学员。而且他一来，我跟梁晶晶又没什么戏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现在还真没心思跟向同学互掐。我遭遇了经济危机，这个急需解决。
那天跟梁晶晶在街边摊买水果，本来也不值多少钱。当时我并不是真没钱，而是舍不得掏出来。你们不要说我抠门，也不要笑我心眼小，不愿意掏钱给向同学买水果。我兜里那点钱是我的生活费，得计划着用，不敢乱花，我怕后面会饿肚子。
自从来到《红楼蒙》剧组，我就没有一分钱收入，吃的都是以前的老本。一开始在扁老师手下做勤杂工，没有开过工资。后来入选演员，前期培训不但不挣钱，还要交培训费，买古装，买书本课本习字本和笔墨纸砚等东西。再加上这个把月的生活开销，我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钱这个王八蛋，最怕的就是只出不进。
我也曾跟剧组领导打听过演员的收入。他们的解释是，演员收入主要靠片酬，这个得开机拍摄以后才能有，每拍一集按演员的主次和出场的戏份付酬。一般演员拍一集两三千三四千，高的能拿到五六千。主要演员拍一集一两万到两三万，戏份重的话能拿到五万+。当然，你要是成了明星就肥了，拍个广告带个盐，千八百万都不在话下。
美好前景描绘起来很丰满，可眼下的生活却越来越骨感。手里的钱一天比一天少，我吃的一天比一天省。据说演员培训还有两个月时间，难不成钱花完了劳资去喝西北风？想我假君鹏出身显贵，头顶着个牛B闪闪挥金如纸的富爸爸，却不在豪门家族享受养尊处优的好日子，偏要跑到这儿来过着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悲催生活，真特M日了狗了。
在剧组的唯一好处，就是住宿不花钱。我一来就跟扁老师住办公室，现在成了《红楼蒙》男主角，还是跟他住在一起。扁老师有张折叠床，白天收在柜子后边，晚上展开来睡觉。我没有床，天天睡沙发。沙发软绵绵的，一开始觉的蛮不错，时间长了，才知道睡觉还是床上比较妥帖。有时候心里愁的慌，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扁老师看出了我的窘境，他开导我说：“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这种话起初还能宽慰人，听多了就觉的烦。TM纯粹心灵鸡汤，什么具体问题都解决不了。
终于有一天，扁老师对我说：“今天你收拾一下，跟我出趟差，我们出去搞点钱。”
我不清楚他要怎么搞钱，但我愿意出差。我想出去散心，顺便跟他混一天饭吃。这段时间两位红学家老师正给大家培训古代礼仪，站怎么站，坐怎么坐，男的如何拱手作揖，女的如何躬身施礼，还有迎宾送客节庆祭奠的各种讲究，连磕头都有好多种磕法，让人烦不胜烦。我不知道想出这些繁文缛节的是些什么鬼，但通过培训我知道，古人活的也不容易。
扁老师开来了剧组的面包车，但驾驶台前面那块《红楼蒙》剧组的牌子被他撤走了。他一本正经的给我交待：“今天我们的身份跟《红楼蒙》剧组无关，我们是《XX时报》的鸡贼。我是驻新港鸡贼站的主任，你呢，是刚来的实习生，我的助手。记住了？”
然后他边开车边掏出个诺基亚手机，抬头看一下前面的路，低头拨一下号码。我都不知道他有手机，问他怎么平时没见你用手机。他诡秘的一笑，说这手机专门搞事的时候才用。
扁老师带我去了一个乡镇，到乡正腐进行采访。他夹着包在前面领头，我跟在后面拎着他的保温杯。采访内容，是该乡镇某食品企业原材料造假和添加剂违规的问题。因为来之前电话联系过，乡正腐领导有所准备。他们看了扁老师的鸡贼证，态度就很热情。
采访了一个多小时，进行的并不顺利。扁老师按照本子上的采访提纲提问，每个问题他们都能说上一大堆，但并不涉及问题本身，完全答非所问。譬如你问他们企业所用的原材料是否合格，他们会告诉你，乡正腐一贯重视企业的产品质量问题，开了多少会议，作了多少指示，制定了多少制度，组织过多少次学习和检查等等，每一样都有实实在在的数据，然后还有三要三不要、五个不准、七项规定之类的官标说法，总之是形势一片大好。
这样采访毫无意义，我觉得扁老师作为鸡贼，应该去企业做实地调查。但已经到了吃饭时间，乡正腐领导打电话通知企业的人安排宴请。然后一行人去了镇上饭店，席上觥筹交错气氛友好宾主尽欢。散席之前给我们发了红包，扁老师多少钱我不知道。我的是两千块。
回来的路上我对扁老师说：“这帮人太狡猾了，一直在跟我们玩太极。”扁老师扒拉着方向盘说：“喂，你小子是不是戏精上身，真把自己当鸡贼啦，我们就是去拿红包的！”
接下来，扁老师边开车边给一个朋友打电话，对他提供这次采访信息表示感谢。那个朋友也是个假鸡贼，之前已经去该乡正腐采访过一次了。打完这个电话，又打另一个电话，把这采访信息告诉了另一个朋友。过几天，这另一个朋友也将前往该乡正腐进行采访。
“这叫一鱼三吃。”扁老师放了诺基亚说，“同行之间信息共享，互通新闻线索，大家都有饭吃。”过了一会儿又补充：“不过一地最多也就三吃，鸡贼去太频繁招人怀疑。”
我问扁老师：“你那个鸡贼证是真的吗？“
车子正拐弯，扁老师换了下档：”当然是真的啦，花了不少钱呢。“过后又说：”以前也用过假证，不过现在不好蒙了，人家都能上网去查，有鸡贼注册网站。“
我摸出兜里的红包看了看说：“这钱来的可真容易。“
扁老师说：“容易不容易另说，最起码比你们在车站蒙骗旅客强。这些企业制假售假伤天害理，搞他们的钱没有良心负担。“
这一路上，扁老师给我介绍了不少装鸡贼行骗的行业经验。
他说这些搞假冒伪劣的企业和包庇他们的地方领导，都不是好东西。所以你不要心虚，要把自己想成为消费者仗义执言的良心鸡贼，满满的正能量，镇住场面。当然，去之前要把信息搞准确，要懂点专业，不说外行话。还有就是不主动伸手要钱，吃相难看容易露馅。要强调问题很严重，性质很恶劣，上面领导非常重视，社会舆论普遍关注，暗示影响和后果。人家给红包要推让拒绝，说不行不行这违反纪律，让他们自己往你口袋里塞。
我说你对这行很熟悉啊。他说我以前就是干这个的。我问干这个挣钱机会多不多？他说现在社会很乱，机会很多。除了制假售假，什么环境污染、非法征地、安全事故，甚至拖欠工程款，村长贿选，都可以去采访，说他以前每天都忙不过来。我说既然这么好挣钱，那你还去剧组干什么后勤啊。他摇了摇头笑道，这都是挣的小钱，有些事情以后再给你说。
从乡镇回来，扁老师又带我去了趟二手货市场。
二手货市场有一片卖衣帽鞋袜，其中不乏人家淘汰下来的名牌货。扁老师花了四千多块钱，为我添置了皮夹克，休闲裤和皮带皮鞋。扁老师说，以你现在的身份，出席正式场合必须一身名牌。不过穿的簇新也不好，半新半旧的才特像玩名牌的主。这些二手货价格虽然便宜，却都是真家伙。他说你那个红包的钱留着自己打零用，我今天的任务，就是把你武装起来，这是老大交待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