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天还未亮,月月便打来电话,问我出发了没,什么时候能到。我起身撩开窗帘,一缕霞光映照,难得的好天气。月月还在电话那头叽叽喳喳地问,见我一直不说话,突然大叫一声,喊道:苏烟,你该不会是又要食言吧。我抿了抿干涩的唇,正准备告诉她,马上收拾了出发,就见月月在那头义愤填膺地斥责,你说说,这都第几回了,要见你一面怎么就这么难!也是,我们苏烟现在有出息了,哪还能抽得出时间来见我们这些穷苦朋友,哎,是我们自不量力了……
额头青筋直跳。要不是我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真怀疑她在阴阳怪气。我揉了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对着电话吼道,闭嘴吧付月,你能给我点说话的机会不。那还不是怪你有前科在,三次了,年年给你打电话,说今年聚一下,你倒是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呢,翻脸就不认人,我们几个啥都给张罗好了,你呢,年年放我们鸽子,我这不都应激反应了,你一不说话,我就怕你下一句来一句来不到……
我……
我无言以对,只能闭嘴,听着她小嘴巴拉个不停,细数我的没良心,从小时候抓烂她的脸,到读书那会弄丢她的笔,再到工作后见一面还得提前几个月打报告。眼看着从天光熹微到天光大亮,付月的小嘴还是像见了花蜜的蜜蜂嗡嗡嗡地巴拉个不停,我只得将电话放在一边,打开扩音键,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听着她巴拉。
后天就是大年三十,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个朋友早就约好了要在年前见一面,这是我们自上大学各奔东西以后,许下的约定,前两年都因为我的原因,没能聚成,今年付月早早地就给我打电话几次确认,定了明天的蓉城一日游。
早上一起到儿时的巷口吃一碗酸菜米线,然后安岳古镇一日游,晚间再到高中学校门口吃火锅,吃完火锅直奔KTV,不醉不归,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我、付月、张晓、林杰四个人,小时候住在同一条巷子,年纪又相仿,一路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高中都在同一个学校,也就因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可以说,我们见证过彼此留着鼻涕在地上打滚的样子,也见证过彼此情窦初开的羞涩模样,后来,虽然各自天南地北,自小的情分却没有变。
我也知道,这一次他们之所以一定要见一次,并不是不见,彼此之间的情谊就会减少,而是他们知道我才与相恋多年的男友分手,怕我一人苦闷,想让我开心开心。
这些年,我们虽不常联系,甚至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打一个电话,活成彼此微信列表里的隐形人,但是一旦哪一个有事,其他的人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知为何,深冬的冽冽寒风却吹得心头滚烫。我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拂开前方大雾弥漫,打火,踩下油门,去奔赴这一场永不会落幕的流年。
车在汹涌的人潮中破开一道冲破迷雾的缺口,一层柔和的白纱洒在街道两边叫卖的商贩,驻足的人群和飘扬的红灯笼上。时光好像回到那年,林杰倚在巷子口,等着我们一起上学的悠闲时光。
我记得那天,张晓望着巷子外掉落满地的银杏叶,问林杰:我们几个长得也不差啊,林杰你情窦初开居然没开到我们几个身上,真是不开眼。
那时候林杰是怎么说的?他踢了一下满地的金黄,遥遥望向天边蒙着雾气的天,淡淡地说,爱情有什么好,友情才是王道。
付月嗤笑一声,爱情怎么就不能长久了?
林杰没有说话,只是白了付月一眼,那一眼好像穿越时光的轮回,看破红尘的宿命。
后来,我们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爱情便也真的,如同那早春盛极而放的花蕊,开得热烈,败得惨烈,而那枝间的绿叶却依然鲜活。
我们也终于明白,那时候或许不是没有心动,只是没有谁敢保证那一刻的盛放能永远热烈,如似水流年,便宁愿按下心动那一刻,留下永恒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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