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寒冬里的生死感

有没有人跟我一样，会在长大的某一年突然对冬天充满紧张，害怕寒冬带来肃穆的，有关生死的消息，特别是家里有老人。

一九二九不出手

三九四九冰上走

五九六九沿河看柳

七九河开 八九燕来

九九加一九 耕牛遍地走

大寒过后正是四九，这首数九歌，我不是一开始就会背的。直到小学时，有一年在课本上学到一篇课文。题目已经记不清，但仍记得其中情节，讲的是很多老人捱不过这个冬天，老母亲也老了。插图是黑色线条质朴地勾勒着一个儿子背着老母走在田埂上。

当时我还不明白，为什么老人会容易在冬天死去。

我家里有五位老人，皆已过了古稀之年。叔爷爷最为年长，小时候总是跟在他后面捡树根，因为他很怕冷，要在屋里生个火堆烤。尽管如此，我却没想过精瘦、干练的他会老得走不了。

直到去年过年回家，夜里一遍遍的呼叫，让我心疼，心揪着。他想要去厕所，却不敢下床，不敢独自走动了。

又快过年了，叔爷爷并没有变得好起来，躺得太久让他已经不能走了。卧床，用着成人纸尿裤。

在和妈妈的视频聊天里看到他，脸颊凹陷，眼神浑浊，口齿不清，整个人缩小一圈，穿着棉袄坐在床上，就像当年他捡回来放在墙角的老树根。

关掉手机，我眼泪就下来了。我不敢回想，不敢去看。每每想到就心疼又无奈。面对人的老去，竟然真的无能为力。

我不仅为人的老去而难过，更担心老无所依无人照料。我害怕想象老人在寒冬中瑟瑟发抖，饥肠辘辘，生理病痛，喊破喉咙无人理的场景，或者甚至根本不会喊，默默流泪忍着一切。最终，没抗得过，油尽灯枯。

千千万万种的折磨，最悲哀莫过于无人问津，毫无尊严地慢慢死去。

可是，关于生的故事，在这里寒冬里，也并非一切顺意。孕育新生命是一场艰难的修行，就很像雄性帝企鹅在暴风雪中层层围住，守护着孩子出生。

有位准妈妈，怀孕六个月了。对新生儿的幸福期待被一张四维检查单击碎了，整整哭了两天。这一天，南京飘着大雪。

她告诉我，检查出胎儿法洛四联症（一种先心病）。医生告诉她，婴儿出生后会有各种痛苦，需要手术，术后恢复还得看情况。

她说，夫妻两家均没有先心病史，自己孕期也非常注意。想不通厄运为什么会降临到她身上。还在引产和生产之间煎熬着。

我说，如今的生活环境，物品食品的污染性那么多。谁都可能是被命中的那一个。

无论做何选择，作为一位母亲，我都能充分理解。只是在这个季节里，对生命多了一份敬畏和祈祷。

生，并不仅是喜悦和期待，还有父母亲的艰难守护和新生儿对新世界的惊慌。生命的开端，原本就充满疼痛和挑战。

如今，冬天对我而言，已经不再是可是随意玩雪溜冰的季节。而对生命的期盼和送别，每天都在上演着。

愿老人们都能顺利度过这个严冬，迎来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