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如坐针毡
张曼玉和黎明在银屏上吻得难舍难分，这样旖旎的镜头在当下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直到走出影院，许正阳的脊背还是僵硬着。
他明白师长的意思了，更能看懂厉思慧眼里的那些许好感，可是他怎么回馈？
十一月的晚风吹的手发凉，厉思慧不知道是怎么淡然的站在原地听完许正阳那一番理智冷静又尖锐的话，以至于她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数次失神….许正阳俊逸但冷淡的面孔在她眼前晃来晃去..飘忽不定….那些话语也从他张合的嘴里像是无声的默片一样，不知道就从哪里飘了出来…
“厉医生，事到如今，我想我还是直说比较好。”
“我隶属于警备处军衔中校，直属李志勇师长下辖，专门负责中央领导的安保问题。我的工作想必你从你爸爸那里应该有所了解了。而我的私人情况你也有所了解，我有女朋友了。”
他毫不遮掩的话语就像一盆数九寒冬里又浇下的一盆冰水，将自己本就不暖的身体冷的通透。
站在影院外无人的角落里，许正阳将自己和杨倩儿相识的经过和盘托出。
她从不是会大吵大闹的女人，更何况许正阳何时承认对她有好感了？
她是厉思慧，她的家教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失态。
于是在昏暗的灯光下，在许正阳话语结束后的长时间的沉默中，甚至于许正阳来说都有些慌乱，不知道厉思慧会做出什么反应而险些沉不住气要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之时，厉思慧轻轻微笑，声音如以往一样的云淡风轻，“许先生多虑了。我代家父向你道歉，类似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你的意思我也明白，我会处理好的。希望你能准时回来复诊，先走一步了。”
她并没有摇上车窗，就任晚秋的冷风在车间穿流而过。
已经有日子没有回父母这里了。自从上次和爸爸大吵一架以后。
这场二姐骗着自己去看的电影，她本以为是缓和父女僵持的手段罢了，结果…站在厉父的书房门口，她迟迟没有敲门，该吵一架吗？还是怎样？
母亲出去了，家里现在只有张嫂和父亲。
深吸了一口气，敲开门，双目平静，轻声叫了一句，“爸爸。”
显然厉有廉并没想到这个叛逆的女儿会主动低头回家，略有些惊讶的摘下眼镜迎过来，“慧慧？吃..吃饭了没有，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让张嫂给你做点吃的？”
瞬间红了眼眶，拉住厉有廉的胳膊，“爸，我们聊聊好吗？”
听了厉思慧后面的话，厉有廉心里很感慨。厉思慧长这么大，从来都是我行我素，有了不同意见的分歧也绝对不和你大吵大闹，顶多就是索性不理不睬，就像从前她自己跑出国，但她在许正阳的问题上，却愿意坐下来跟他这个爸爸好好地谈一谈，哎，心里很不是滋味。
厉思慧的语气相当平静，“爸，我知道，你们都想促成我和许正阳。一方面因为李叔叔的关系，一方面你们也希望能让我赶紧结婚。您官衔不小，也不愿意我嫁的更高让我受了委屈。许正阳无父无母，是李叔叔的兵，从小我又是李叔叔看着长大的，你们关系好，他若能娶我是高攀，对他的仕途和我的婚姻幸福都有好处。”
惊讶于这个女儿把利弊分析的如此通透，这样把话都摆在台面上说，倒让厉有廉不知如何面对，垂着头看着写字台的桌面，手有些不自然的攥在一起。
“可是爸，他是个保镖，他的工作太危险了，我不想以后面临着当寡妇的境况，您固然有能力给他调职，可是他愿意么？就算他愿意，他不干保镖又能干什么？所以，我和他的事情我希望您和李叔叔以后不要再乱点鸳鸯谱了。为了个外人吵架，不值得。”
这句话说的看似轻松，可是就在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厉思慧的心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小刀割开了。
他怎么会看不出他的爱女喜欢上了这个叫许正阳的年轻人，本来只是一场普通的老人家安排的相亲罢了，因为许正阳是孤儿，对于未来更好操控，女儿不至于受委屈，如果女儿能喜欢就最完美了，本以为水到渠成的一桩好事，却让女儿觉得现在如此痛苦。
沉默半晌，“爸爸…答应你..以后不再干涉你的婚事，你碰见自己喜欢的，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就行了。”
父女两个就这样坐在书房里，沉默良久。
厉思慧虽然搬了出去，但是昨晚上与父亲的一番深谈让父女关系得到了弥补，厉母也乐见其成高兴的一大早就让张嫂买菜做饭给这个家里的公主做好吃的。
张嫂买完菜回来刚进门，电话就响了，厉思慧正在自己原来的房间看书，张嫂顺手接起来说了些什么便挂了。
厉思慧拿着书走了出来，“怎么了张嫂？谁的电话？”
张嫂很高兴道：“是思敏的，思敏回京了，中午就回家吃饭。”
思慧也笑了，“那我真要好好跟我二姐唠叨唠叨。省的下次她又给我拉郎配。”
张嫂自然是知道个中缘由的，笑了笑，“我赶紧去做个炖鸡脚，思敏最爱喝了。哦对了！还有你的红烧肘子。”
炖鸡脚刚上桌，厉思敏就进门了。
思慧打量着自己这个一年四季只穿两种颜色外套的二姐.
二姐是很漂亮的，从小就是家里最护着她的人，小时候经常和大哥打架都是二姐带着她跟大哥斗智斗勇。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这个家对于二姐找另一半的事体也不敢提..不敢对二姐做任何的要求，她有资格任性..可是她不哭不闹，最任性的那个仍然是自己..
“吃口菜，愣什么神儿？”思敏温和的笑着夹了一筷子菜给她。
厉思慧笑了笑，对于自己刚才走神有点尴尬，“二姐，这次回来你能待多久？我陪你去逛逛街，买几身衣服吧？”
思敏笑的温柔，“花那些钱干嘛？我不喜欢太艳丽的你也知道，你看上什么告诉我，二姐给你买，我感觉你瘦多了，怎么搞得？”
思慧怎么会跟二姐说她这段时间的经历？
“二姐~”厉思慧拖长了音调，无奈道：“你也该换换心情了，你说你一个文工团的副团长，又这么年轻漂亮，总该穿的时尚吧？”思慧笑嘻嘻的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
尽管思慧谨慎的措辞已经在避开厉思敏曾经的伤痛，但这些话仍然让厉思敏的右眼皮跳起来。
思敏勉强扯了扯嘴角，“好。而且有一件事也是这次回来，想跟家里说的。”
厉思敏看二姐这么郑重其事，正要开口问是什么事，厉母就端着菜上了桌子，忙着招呼着：“快给你大哥打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到家，这都几点了，菜都上桌了，就知道吃现成的，也不说早点回来给我帮帮忙。家里好歹是有老张，要是没她，我还不得累死！”
厉母的抱怨引得厉父从书房里拿着报纸出了来，摘下眼镜，皱着眉，“你又在唠叨了！你不想干就不要干么，要不就多请个人！”
厉母听了立刻还嘴，“你光说的？现在找个好保姆知根知底得多难？说找来就找来？老张从年轻时候就跟着我，别人我哪儿能就这么往家里塞？”
厉父将报纸放在沙发扶手上，憋着嘴指了指自己老婆，坐在思敏旁边，“就你事儿多，满脑子的资产阶级思想！”
看着父母斗嘴其乐融融，思敏紧绷的神经也缓和些许下来，听着思慧给大哥打电话，看着热热闹闹的一桌子人，轻声的说了一句，“我准备结婚了。”
时间就像凝固了一样，思慧停下了手中的电话，厉父满眼震惊看着二女儿，厉母的汤舀了一半停在了半空，张嫂刚从厨房出来就听到这么一句，也是愣住了，只剩下电话那头厉思节不明就里的大声嚷嚷，“喂喂喂，说话啊，人呢？！我马上就到了！猪肘子给我留点你听见没！”
思敏似乎早就料到了家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抬眼看了看他们，微笑着，若无其事，“怎么了？我结婚不是你们一直想要的？我要结婚了，和安九局的文昌和，爸你应该听过的。”
文昌和这个人他当然听说过，只是从没有交道，安全部的和他们部队的也搭不上边，一时女儿说自己恋爱了又要结婚，让厉有廉措手不及，眼神示意厉母先坐下，小心谨慎的问她：“啊..是听过，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
厉思敏倒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夹了口油菜放在嘴里，也不看他们，“哦，就上个月在海港演出，那天跳红色娘子军，他出差到那，和我们团长是老相识，吃了顿饭。”
厉母一听才认识一个月，连忙摆手，脸色急的顿时有些发红，“不行不行！我和你爸爸当初认识了三年才谈婚论嫁，你这也太草率了！我不同意！这人是谁？什么身家背景都不了解！”
想比厉母的反对，厉父反而更有耐心，皱着眉安抚妻子，“你先别急，”又转头看了思敏，“怎么？他先追的你？”
思敏点点头，似乎毫不避讳谈这个话题，“是啊，我怎么可能追他？我看他长得还行，对我也很好，娶我也不算丢份，也就往这方面考虑了。”
夫妻两个面面相觑，张嫂知道这事儿上自己无从置喙，站在原地正手足无措，就听见门响，正是救了自己一命赶紧去开门，思节就大步流星的走进来，手也不洗坐下就吃，吃了两口发觉不对，环顾一圈，“你们这是怎么了？”
却没有一人答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