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放羊的姑娘叫小仙

她的名字叫小仙。

不，不是的，至今为止，我也不清楚她的真实姓名到底是什么？最大可能与我同一个姓的。我的姓氏比较稀少，但我所生长的那个村庄大多人都是这个姓，都是一个祖宗。可能名字里有一个仙字吧。所以小名叫小仙。

连姓名都不知道，说起来应该算是不认识的；而实际上也没说过话。那时候我还小，大约五六岁时开始有记忆，记忆里就有个放羊女娃，名字却很好听，叫小仙。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印象那么深刻。

她应该比我大两三岁吧，却长得极其瘦弱，不，更确切的词是“羸弱”。她中长的头发黄黄的，稀疏脏乱地搭在头上；瘦弱的肩膀经常微微耸着；个子比同龄人几乎矮一个头；身上几乎是皮包骨，皮肤又黑又黄；她的五官长得倒也端正，只是脸上黑黑的污渍让人看不清；只让人记得那一双仿佛已经历经沧桑的眼神，令人记忆深刻——大部分时候暗淡无光，呆滞甚至麻木，有时候却充满怨恨和愤怒——当遭到别的小孩嘲笑和追打时。她身上穿的衣服又破旧又单薄，手里总是拿着的是一根很细长很长的竹竿——因为她是放养姑娘——身边跟着的是几头白羊，有时候是两三只，五六只，有时候是一群。

她常常挨别的小孩欺负。就连比她小的男孩女孩都会欺负她，因为她生得瘦弱；因为她力单势薄，身边没有朋友；因为她只是个放羊的小姑娘，没有妈妈呵护，不见爸爸保护——全村人都知道她妈妈跑了，他爸是个酒鬼和赌鬼，只顾自己喝酒赌博，根本不管小孩，只叫她每天放羊，也不给上学。孩子们明里暗地地取笑她，欺负她，连同欺负她的羊……但她不总是任由别人欺负的，她会发怒。唯一能够利用的武器、保护她自己的、吓跑这些坏小孩的，也许就只有她用手中放羊用的细鞭子了。每当这个时候，她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隐隐散发着冷漠、仇恨的光芒。

而作为旁观者的我，从小胆子小，当时只是觉得那眼神有点让人害怕；又觉得她总是和羊在一起，又脏又臭，于是见到她便躲开。

关于她的一切，我多是远远地看到，以及从大人和孩子们的嘴里听说，外加自己的一些推测。周围的大人们时常讨论到她，说她是个可怜的孩子；小孩子们也经常笑谈着她，说在哪儿看到她了，怎么欺负她了之类的。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她是个没妈的孩子，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况且她爸爸又不疼她，只知赌博和喝酒。还知道了，原来她真的几乎是一天到晚和一群羊在一起，甚至有时候晚上也不回家，就睡在山上。

只有羊是她的朋友。

再后来，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她也一天天长大，只是比我们长得慢多了。我不知道她一天到晚吃什么？她爸爸不管她，她吃什么？她妈妈有没有回来找过她呢？晚上都不回家，睡山上多危险啊？

大概等到我十来岁的时候，她大概十二三岁左右吧，不知是哪一天，全村人都说她失踪了。有人说她去了城里，打工去了；有人说她是在山里失踪的；连她爸也不知道，也不管她去了哪里。

刚开始，人们还经常谈论她的下落，谈论她不靠谱的爹妈，后来，也就渐渐不再谈了。

这个放羊的小姑娘叫小仙，她似乎就这样从人们的世界里永远永远地消失了。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每一个孩子都是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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