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恋人（五）
那天深夜在电话里对小雨表白后，我们算是正式确立了一段感情。我们准备正式见面，同时愿意为了对方让自己变得更美好。
我一直希望通过勤工俭学挣一些钱，那些报酬高而轻松的名额多半分给了和班长关系好的。好不容易轮到一个给学校图书馆的书籍贴磁条的机会，我用挣来的一点钱，加上不吃早餐省下来的钱，从一个论坛网友手上买下了一只二手爱尔兰哨笛。自从电影《泰坦尼克号》上映后，我因为《My heart will go on》这首歌的前奏深深喜欢上声音动听如夜莺的那种乐器。因为中学时候有一点笛子功底，我很快对这件简便小巧的乐器上手了。
我在电话中给小雨吹《我心永恒》。
小江，吹得真不错。你知道马灯大妈吗？
谁啊？我不知道。
她是爱尔兰哨笛大师耶，我十岁生日的时候，我爸爸说可以满足我的任何一个愿望。于是我要他带我去英国旅行，旅行期间恰好赶上她的一场音乐会。你可以在网上听听她的专辑《爱尔兰画眉》哦。
很羡慕你小雨，你家里应该有很多书籍和卡带吧？
是啊，我对你说过的，我爸爸年轻时也是文艺青年嘛。我在上海的时候，也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听磁带。
真好，将来你嫁给我的时候，把所有书和卡带都带过来做嫁妆吧！
当然可以呀小江，我爸爸的财产最后都是我的，我的当然也就是你的。
不，小雨，金钱不会打动我，我也不会为钱低头。
我一直想告诉小雨：我们班有几个云南贵州的同学每个月500元生活费，还去申请了贫困生补助。我每个月生活费300元都坚决不去申请，因为那样意味着需要同班长、辅导员搞好所谓“关系”，甚至需要请客吃饭讨好卖乖。我可以去操场上拉石磙，甚至去姨父的工地上提泥巴，甚至宁愿不上学也不会那么做。
小江，世界太现实，而你太倔强。
也许吧，但是，说不定一本好书就能让我变节哦。
我们也开始有了一些对未来的规划。小雨问我：小江，你将来最想做什么？
做什么都可以，因为一切对于我来说，都只是一种经历。我想深入生活，去感受体验一切滋味，我核心的身份，应该是一个记录者吧——去亲历、记录和编织自己的故事，也记录别人的故事。哪天厌倦流浪了，开一家小店，出售咖啡和饮品，贩卖时光和情怀。又或者回到我的故乡，做一名农夫——我们家有很多属于自己的山林、田地和池塘。但是无论我做什么，我都希望和你在一起。你呢小雨，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嗯，小江，其实我不依靠我爸爸也能养活自己。有一年暑假，我一个人跑到广东一个叫惠州的沿海城市散心。大海、蓝天、海鸥和渔船深深地吸引着我，我有点舍不得回来，于是我去问一家花店的老板娘需不需要帮手。老板娘把我留了下来，一个月的工资虽然不够我以前一个星期的花销，但自食其力的感觉真的很好。后来，我建议老板娘将合适的花编成花环拿到海边去卖——因为海边很多前来旅行和拍照的情侣，结果我这个主意让花店的生意改善不少。所以后来呢，我就一直想在一个安静的小城开一家花店，但我不会像一般人那样卖花，我要将玫瑰结成漂亮的花球，将蔷薇修剪成绿色的马匹。
那很好啊小雨，我给你当花匠！我爸爸曾经是个一流的农夫，我也继承了他园艺方面的天赋。十几岁的时候我就能成功嫁接苹果树了，至今还有一棵长在我家门前呢。
那时候我已经看了小雨说的电影《剪刀手爱德华》，我感觉我也像是个不通人情的机器人，很难融入这个冷漠虚伪的世界里。但是我愿意一直为小雨浇水灌园修枝整叶，哪怕直到白头。我要在我的家乡我的山林我的田地我的池塘里，种满青松翠竹绿草红莲。我只要简单的食物，满屋的书籍，每天一边看到小雨一边读书写作就够了。
我也想和你一起过上那种世外桃源的生活。可是……小江，你就没有具体的物质目标吗？比如，将来赚多少钱？开什么车？
为什么说这些呢小雨？我绝对相信有一天我有很多很多钱，但是我不喜欢谈钞票和车子这些话题。因为我认为，财富是上天的奖赏。就像我们平时只要好好好学习，努力发挥，考试自然能考出好成绩，然后老师就会给我们发一张奖状表示鼓励。我觉得赚钱这件事也是一样，你诚实劳动用心经营，你的才能品格配得上的时候，你自然就会得到财富。
但是小江，很多很正直很有才华的人，却一辈子都很潦倒。
小雨，那是因为上帝很忙，他终究会公正地进行结算。
小江，那我问你，如果我将来瘫了，又想去很远的地方旅行，你会怎么做？
那时候我有一个我视为兄长的老乡H，他曾经在高考结束之后只身跑到北京，在一家修车行当了两个月学徒。练出了一项本领：任何车从他眼前经过他不仅能认出牌子，说出排量和价位，还能指出每种车的不足。他说自己在北京见过宝马奔驰法拉利劳斯莱斯，但其实那些名车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种高端的俗气而已。我问他那什么车才能代表品质和品味，他告诉我，他最大的梦想是开上牧马人。不过，牧马人也需要几十万哦兄弟！
于是我对小雨说，小雨我希望你能积极生活努力就医，我也会尽我所能让你健康美丽，如果你有一天真的不能走了，我会开上牧马人，带你去凤凰拉萨和丽江。但是现在，恐怕我连出租车都不敢轻易去坐，给你买枝玫瑰都得少吃几顿早餐。
那么惨吗小江？她简直不信。
的确有一点。小雨，我想问你，如果我只能用自制的平板车拉着你，你愿不愿坐？如果我只能从路边摘一把野花给你做礼物，你愿不愿要？
我当然愿意啊，可是你的理想仅限于此么？
不，小雨，我当然希望将来自己很成功，但是我绝不低头和委屈自己。清白的名声和正当的财富，没有人会拒绝。但是，一切好的东西，我要自自然然地去获得，并要让自己真正配得上。就算步行、骑单车，我也不会觉得比任何达官贵人低等！
有时候，有些敏感的我会猜测小雨是不是会介意我的穷困潦倒，我会想我们是不是终究并非一路人。
有一天我对小雨许了一个誓愿:小雨，从我将来离开学校算起，五年内我要赚到五十万，以此向你和你爸爸证明，我完全具备足够的赚钱能力，就像我深信我将会通过写作名扬天下一样。那一天，我要你真正成为我的新娘！
好，小江，我答应你:从此以后我一定热爱我自己。我会尽力配合医生做好手术，如果我还能活下来，我一定等你来娶我。
那是五年之后的事，现在我就想见你。
那天我特意跑到你们学校去，你不愿见我。现在我没有很多想和你见面的愿望耶，这样好吗小江，等哪天我们都很强烈地希望见到对方的时候，我们再见面好吗？请耐心一点，我们不久后就会见面的。
大概半个月后，小雨说她很想见到我，问我是否也很想见她。
我当然想。于是我们约好第二天中午在司门口天桥见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