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九传（35）
第三十五章-花都大牢
在十来分钟之前，笙子还笑嘻嘻的，活蹦乱跳，他还在顾念着我的安危。如今，我却看到他冰冷而僵硬的尸体，硬邦邦的，直挺挺的，像只木乃伊一样，卧在地上，死不瞑目。
我能想象出当时他们被屠杀时的情形。定是像刘家一样，像当时全村被屠的情形，而他们，却手无寸铁，活生生地在敌人的大刀大枪下倒下。
我抚了抚笙子的脸，给他瞑了目。他身上有十来处伤口，不是刀划伤，就是中枪。而至于他的母亲，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却是沦落敌手。我找一件破衣服，给她蒙上，她那凌乱不堪的身体。
这儿都是土，而且是红土。我也找不着什么好的地方，随处拿起把铲子，就挖开了，把他们的衣冠冢都埋下去，还有他们的尸体。然后我再竖起一块小小的木板。
我狠狠地跪下去，又狠狠地在这坟前磕了一个头。
“笙子，笙子他娘，谢谢你们掩护我。而你们却因此牺牲了，或许你们的生命在他们眼里并不珍贵，是最下贱的无产阶级，是在水生火热之中的劳动人民，但是，我虽是当家的，我从未低看过你们一眼。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是我连累了你们，”我哽咽，只是我闭上眼，再次磕了个头，故此，眼泪才没有落下， “你们就等着，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我一定要那些人，付出代价。”
我还没起身，周遭已是一条大军队，那些人，有的是中国人，也有几个是日本人，而那个缉拿我的，竟是中国军官。
我又被摁下，然后那个人压了压军帽，傲慢地说：“小三爷，您终于被我找着了，您不知道我找当家的找得多么辛苦啊。不过这一次，你就是插翅，也难逃了。——来人！将他拿下！”
话音未落，我迅速起身，侧过身勾住那个人的脖子，死踩他的脚，并用钟表架在他的脖子间。那尖锐而又颀长的钳子，在烈日之下，那么耀眼，一步步紧逼着，正靠近他的脖子。
我总感觉这样的情形似曾相识。当初我在尕金沙漠，对待那个日本头儿就是这样致胜的。可是当日是在对一个日本人，今日却是对一个中国人，想来亦是可怜。
我也不想伤害同胞，我也想并肩作战，抵御外敌。可是，偏偏一切不是那么简单，我苦恼，我苦恼我是否要杀了他……
即使我有仇恨，但是我不会把仇泄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他们也莫不过是奉命行事。
与其这样全城通缉，害死一个又一个，威胁到霍姨的危险，与其提心吊胆，卧薪尝胆，却毋宁痛痛快快的，或许我还有胜算。
想到这一切，我却不知怎的，手软了，放下了。我一放下，那些人却都蜂拥而上，乘胜追击，将我拿下。
我被五花大绑地送去花都大牢里。
这大牢，黑漆漆一片，没有任何彩色的光芒，那么黯淡。一缕薄光悠悠，像一只冰冷的手，摩挲着我白皙的眼皮。
我捻着干草，穿着一身囚人的衣服。百无聊赖之下，我竟睡着了。
堂堂的刘当家，却沦落此番田地。国民党缉拿我的理由，也不过是我无端杀害二十个日本鬼子，那藤野一句话，就叫国民党发瘆，即刻下令捉拿我。当今为政，党派思想，竟是如此愚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