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新补（四）

因法师广源前有交代，若有路人施主找寻相帮，不论何时，可不必先禀僧事房，只尽皆方便好生安顿后再作善册。此处简短截说，及等到悟空兄弟三人入得门来，却慌得广源法师及众僧纷纷掩面欲逃。唐僧道：“勿怕。勿怕。我这三徒弟相貌虽恶丑，却是善良之人，断然不会害了你们。”广源法师这才止住众僧，仍战战兢兢问道：“长老只说丑陋，谁料简直没有人形，竟是如此恐怖。善哉善哉！”即命沙弥给师徒四人安好睡房，领至厨房送上斋饭，再把白龙马牵至后院置好草料，惶惶然退下不提。

道这清泉寺果然是清净向善之地，所上米饭菜品等斋饭俱是泉水煮制，竟然不用煎炒。谁想白菜萝卜黄瓜直接水煮无盐，可要人怎生下咽。悟空索性落箸，沙僧且勉强食之，唐僧则双手合十，念起经来。惟八戒把米饭吃个米粒不剩。

这时斋房门开，二沙弥端上两盘菜品。师徒皆不识得何物。其实一盘烤素肠，一盘炝秋葵，再朴素不过。原是沙弥在门外看到唐僧师徒无法下咽，禀了师父，师父命斋房主管自山下素食店里买来，店里掌柜知是庙里款待唐朝高僧，不敢怠慢，亲自下得厨房，亦想着善果轮回，便化了大力气做的出来，且无论不肯收半两银钱。兀那素肠，本是成根烤制，撒上孜然，果然味美无比。因要招待师父，怕引得罪过，便斩作数片，码在盘中。唐僧连道善哉，倒也非常受用。一时被师徒吃个赤盘净光。

再说秋葵。其果实脆嫩滑润多汁，香味独特，原是上好补品，食之可助人消化，保护胃肠，养肾补肝，令人振作。唐僧师徒哪知此物功效，只觉粘稠滋润，滑腻爽口，佐之只把米饭吃得异常香甜，回味悠长。待沙弥收拾完毕碗盘，时辰已是不早。悟空便嘱师父快些歇下，躺在榻上，正待闭眼，那边八戒竟是鼾声已起，便再无睡意。

朦胧之中只见师父辗转反复，似难以入睡，不禁紧张起来，脑海中只想着今日天气异常炎热，莫非中暑不成？又想今日所食果品菜蔬，应是无有异常。但不知师父为何辗转，只闻得师父絮絮叨叨，似在念经，只又不像往日所念经文。于是轻声唤师父，不见回答，悟空心中害怕，起身过去，只见师父面赤气喘，乃用手搭在师父额头，竟被师父一把抓住，犹自摩挲不止。这时沙僧业已醒来。用一毛巾蘸了冷水拧干擦拭，悟空方抽出手来。沙僧轻拍师父双肩数下，再掐揉额头，方见师父气息渐缓，慢慢睡去。

你只看沙僧老实，竟是颇通人事。他悄悄拉过悟空之手，来到院中。与悟空道：“看师父如此，大师兄可是惊奇？”悟空道：“惊奇惊奇。只不知为何？”沙僧道：“我看师父今天对我们兄弟三人多有训诫，心中即有疑惑。但看刚才，果是师父已通人事。”悟空道：“此话怎讲？”沙僧道：“师父乃如来得意弟子。此番西行，你只道师父平日拘板自戒，不通人情，原是如来苦心。但西天各尊者谁个不知？如今西天渐近，师父人情显露，合该是一大劫，劫过则德满功成。果若不过，则前功尽弃，你我兄弟亦万劫不复。”悟空道：“沙师弟果真无愧是玉帝身边之人，这一番言语，我竟有初开茅塞之意。只是师弟所说人事人情，我仍不甚明了。”沙僧笑道：“大师兄情有可原。只一处须谨记，果师父有人情之举，你我兄弟当果断阻之。”悟空道：“如今你倒成了师兄了。我听你的便是。”沙僧忙道：“这倒不是。万不可乱了伦常。大师兄只管看我眼色便是。”顿了一顿，沙僧又道，“假我猜得不差，明日师父竟是还有训诫。时辰已是不早，就先休息，明天再作理论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