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回答1979：台湾民歌往事
01 橄榄树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
流浪远方？
——《橄榄树》
齐豫
对于台湾这座美丽的岛屿，
我最初的印象就是来自这首《橄榄树》。
在创作这首歌时，
曲作者李泰祥大约29、30岁左右，
很想尝试把现代诗和原创音乐做结合，
于是他在1970年代初邀请三毛作词。
三毛当时刚从西班牙回到台湾，
非常喜欢作家希梅内斯的作品《小毛驴与我》，
因此将西班牙姑娘、大眼睛和小毛驴的形象写进了歌词。
但对李泰祥来说，
创作出适合整首歌曲气氛的旋律，
就成为一件有点困难的事了，
写出来的曲子自己都不太满意，
这首歌就被搁置了几年。
直到李泰祥从美国圣地亚哥学习音乐归来，
认识了喜欢音乐的女孩杨祖珺，
她把中间几句歌词改成：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
为了山间流淌的小溪，
为了宽阔的草原。”
这首歌才形成了接近我们今天听到的版本。
时间到了1979年，
李泰祥把这首歌交给了齐豫，
并为她制作了首张个人专辑《橄榄树》，
在录音棚里，
齐豫尝试了很多种不同的演唱方式，
最终选定这种既不同于艺术歌曲，
也不同于流行歌曲的版本。
同时，
这首歌也是电影《欢颜》的重要插曲。
由于歌词的原因，电影几经修改才能上映，
但《橄榄树》瞬间触发了一代青年的共鸣，
成为中文世界传唱最广的中文歌曲之一。
02 美丽岛
“我们这里有无穷的生命，
水牛，稻米，香蕉，玉兰花，
我们的名字就是美丽，
在汪洋中最瑰丽的珍珠。”
——《美丽岛》
那个改了《橄榄树》歌词的姑娘杨祖珺，
也在1979年4月发行了自己的唱片，
里面就有这首《美丽岛》，
但仅仅过了2个月，
这张唱片就全部被回收销毁了。
同年9月，
台湾一本党外杂志以《美丽岛》命名，
而年底发生的“美丽岛事件”，
更给这首歌染上了悲伤的色彩。
如同他的创作者李双泽一样，
有种充满生命力而又转瞬即逝的美。
那还是在1976年，
淡江文理学院的一场民谣演唱会上，
年轻的李双泽拎着一瓶可口可乐，
冲上台前质问大家，
“到处的人都在喝可口可乐，
到处的人都在唱英文歌，
我们中国人为什么要唱洋文歌？
为什么不唱自己的歌？”
为了以身作则，
李双泽在1977年积极地创作了9首歌曲，
其中传唱度最高的一首就是《美丽岛》。
但就在创作完成，还没来得及录音的时候，
李双泽就在淡水海边因为救人不幸离世，
他的音乐世界，
永远停留在了28岁那年夏天。
《美丽岛》最早的录音版本，
是李双泽好友胡德夫和杨祖珺连夜赶制的。
在此之前谁也没有预料到，
这首温暖明亮的歌曲，
第一次播放竟是在创作者的告别式现场。
03 一个人
“一个人在理想与现实中跌倒，
这样的创伤 要多久才能医得好？
一个人在现代与传统中寻找，
怎样的答案 才能让大家都觉得好？”
——《一个人》
李宗盛
1976年的淡江文理学院，
在年轻的李双泽拎着可口可乐，
发出关于“唱自己的歌”质问的时候，
台上有一位女主持人，她叫陶晓清。
陶晓清在自己的广播节目中，
一直致力于地推荐台湾年轻学子的作品，
是台湾民歌运动的重要推手。
当时陶晓清家的客厅，
经常有年轻歌手在一起开会。
其中有个木吉他乐队的普通成员，
大家都叫他“小李”。
18岁的小李是瓦斯行老板的儿子，
正在明新工专读书，
因为成绩不理想，一直被家里打击。
在一个中秋节的夜晚，
觉得前途茫茫的小李在雨里独自走了很久，
写出了这首《一个人》。
十年后，
这首歌被收录进了他的个人专辑《生命中的精灵》，作为压轴曲。
他的名字也终于开始被大家所熟知，
他就是华语乐坛教父李宗盛。
04 乡愁四韵
“给我一瓢长江水 啊长江水
那酒一样的长江水
那醉酒的滋味 是乡愁的滋味
给我一张海棠红 啊海棠红
那血一样的海棠红
那沸血的烧痛 是乡愁的烧痛”
——《乡愁四韵》
在17岁的小李还在为前途迷茫的时候，
正在台大生物研究所读书的杨弦
已经与好友胡德夫一起，
在台北中山堂举办“现代歌谣创作演唱会”，
而且之后出版了《中国现代民歌集》，
台湾民歌时代的大幕已然拉开。
在这次发表会上，
最受瞩目的是谱自余光中诗作的几首曲目，
当时余光中本人也坐在台下。
其中《乡愁四韵》，
年轻时的罗大佑也拿来谱了曲，
并收录在首张个人专辑《之乎者也》里。
多年后胡德夫在央视《经典咏流传》节目，
再次把这首歌搬上舞台重新演绎。
80年代之后杨弦移居美国，
成立了自己的制药公司。
在大洋彼岸创业，生活的他，
说“自己一直处于一种漂泊的状态，
音乐，是乡愁唯一的寄托。”
05 美丽的稻穗
“ho i yan ho iyan naru hoiyan”
——《美丽的稻穗》
胡德夫
1970年代初，
台湾青年大多是听美军电台长大，
来自台湾东海岸卑南族青年胡德夫，
一边念书，一边在西餐厅弹钢琴唱英文歌，
台下都是吃牛排喝红酒的高尚客人。
但他自己更喜欢另外一家小咖啡厅，
那里聚集了当时很多热爱音乐青年，
在那里，
胡德夫认识了影响他一生的好朋友李双泽。
有一次李双泽唱起恒春民谣《思想起》，
然后问了胡德夫：“Kimbo，你能不能也唱一首你们山地人自己的歌？”
胡德夫凭着记忆唱了这首《美丽的稻穗》，
全场青年深受震撼，
胡德夫的好友杨弦也被这首歌打动，
很快学会了唱法，
并且把它收录在个人专辑《西出阳关》里。
虽然早在1973年，
胡德夫就举办了台湾第一场个人演唱会，
但是他随后离开乐坛，
投身到台湾原住民运动之中。
直到很多年之后的2005年，
胡德夫才终于发表了第一张个人专辑。
跨越时光长河的，
是数十年积累的风霜与思念。
06 龙的传人
“古老的东方有一条龙，
它的名字就叫中国，
古老的东方有一群人，
他们全都是龙的传人。”
——《龙的传人》
在1979年，还有一首歌被广为传唱，
它就是侯德健的作品《龙的传人》，
创作于1978年12月。
这首歌由李建复演唱，
并收录在他的同名唱片当中。
《龙的传人》欢迎到怎样的程度呢，
唱片还没发行，歌就已经上了排行榜，
发行后蝉联20多周排行榜冠军。
1980年代侯德健出走台湾，
将《龙的传人》带回了大陆，
并在1988年的春节联欢晚会演唱了这首歌，那一年刚好是农历龙年。
出走之前的侯德健，
正在担任歌手郑怡的唱片制作人，
由于他的突然消失，
只好由郑怡当时的男友临时顶上继续制作，
幸好这位男友是李宗盛，
对专辑已经有很多自己的想法，
这是他正式踏入唱片界的开端，
比他首张个人专辑的推出，还要早4年。
同样在80年代，
原唱李建复的表侄王力宏，
在美国家中也听到了这首《龙的传人》，
在2000年，对它重新演绎之后，
收录进个人专辑《永远的第一天》，
并在2012年再次将它呈现在春晚舞台上。
07 出塞曲
“请为我唱一首出塞曲，
用那遗忘了的古老言语，
请用美丽的颤音轻轻呼唤，
我心中的大好河山。”
——《出塞曲》
蔡琴
《龙的传人》原唱者李建复，
曾与好友蔡琴、苏来、靳铁章、许乃胜组建天水乐集工作室，
这是台湾第一个音乐工作室。
而蔡琴的首张个人专辑《出塞曲》，
刚好也是发布于1979年。
在这张专辑里，
汇集了很多首后来脍炙人口的歌曲，
有我个人最爱的席慕蓉的《出塞曲》，
刘家昌的《庭院深深》，
还有很多年后因为电影《无间道》重新红遍两岸三地的《被遗忘的时光》。
在那个年代，
诗与歌的光芒总是交相辉映。
余光中的长江水和海棠红，
被杨弦唱进了旋律里。
流淌着蒙古族血脉的席慕蓉，
笔下那些在大漠呼啸的风，
则被蔡琴的声音定格。
三毛在《橄榄树》之后，
又再次与齐豫潘越云合作专辑《回声》，
压轴曲目是“开尽梨花春又来”的《梦田》。
08 外婆的澎湖湾
“晚风轻拂着澎湖湾，
白浪逐沙滩，
没有椰林醉斜阳，
只是一片海蓝蓝。”
——《外婆的澎湖湾》
蔡琴是参加海山唱片主办的民谣风歌唱比赛出道，
而在海山唱片还有另一位创作歌手叶佳修，
也在1979年发表了第一首作品，
是为歌手潘安邦创作的《外婆的澎湖湾》。
潘安邦告诉叶佳修，
他的外婆住在澎湖湾，
小时候他经常去陪伴外婆聊天干活儿，
然后挽着外婆去看日落。
叶佳修为他写出这首歌当天，
他就打电话给外婆唱了这首歌。
音乐里承载的，
并不一定都是沉重的记忆和思念，
明快如水的感情，
同样可以留在美丽的音符当中。
1979年到2018年，
已经隔着快40年的时光。
一眨眼，算不算少年？
一辈子，算不算永远？
答案，可能在茫茫的风里吧。
资料来源
《听说》 马世芳
《四十年》 陶季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