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包没钱, 怎能回家过年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这句歌词每年腊月要牵动多少天涯游子和父母的神经 ?撕碎了多少无颜回家过年儿女的心 ?
跋山涉水把家还!为了摆脱贫困,为了改变命运,为了使自己和家人过上好日子,改革开放二十年来,在中国这块古老而辽阔的土地上,每年数亿劳动者不惧艰辛如候鸟般长途跋涉迁徙着,寻找适合自己的着陆点。无论是为了国家建设、为了个人理想,还是为了塑造人生价值,最终目的只为一个字“钱”!
为了这个谁也摆脱不掉的字,多少人不得已舍弃了白发苍苍的父母,舍弃了卧病在床的亲人,舍弃新婚不久的新娘,舍下襁褓中的新生儿,一步三回头,步步沉重地踏上滚滚风尘。
离开家的每一个人都像是一株移植的树木、一棵花草。离开苗圃的每一株植物未来长势如何,能不能存活这完全取决于自身适应环境的能力,和新环境土壤、以及气候的优劣。
他们要么长成参天大树,绽放美艳芬芳的花朵;要么被无情地淘汰。被淘汰的比例较高,长势平平且顽强坚韧生存下来的占半数以上。这个半数每时每刻都在推动历史进程,谱写着人生的悲壮。他们前赴后继、锲而不舍却几乎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这首催人泪下、震撼中华大地的歌曲,唱出的不仅仅是二十年间大江南北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也不仅仅是亿万父母亲人的牵挂,更唱出了亿万天涯游子无可奈何的内心纠结和无尽的乡愁。
腰包没钱, 怎能回家过年现在是农历腊月初,今年最后的一个月,我们今年预计的工程进度已经超前了两个多月,考虑到春运民工返乡的艰辛,工程项目部决定提前放假,因此近日工地上人心浮动起来,一批批已匆匆离去,一批批还在犹豫,也有一些心情抑郁无动于衷。
我们所在工地的外面有一条河叫做婺州河。近期每到傍晚,大堤上总是出现一个孤独的身影,面朝缓缓河水和对岸闪闪烁烁的霓虹灯,背靠一棵叶子几乎落尽的垂柳。我站在项目部二楼办公室窗口悉心观察,但见他偶尔用背狠狠撞一下柳树,偶尔又用脚掌重重拍打几下草地,那神态显然是心绪不宁。不然这个季节谁会半夜长时间坐在河边?又不是夏夜纳凉?
我默默观察他已经有好多天了。白天我去他常坐的小树下看过,那地方绿化带一个土窝里足足有五包劣质香烟的烟嘴,这证实了我的推断,因为人在烦燥时往往会不停地抽烟。
昨晚,好奇心驱使我走过去和他聊了好久,绕着弯的揭开了他内心的焦燥与不安,深有感触,因而匆匆写下了这篇文章。他把心里话和盘托出,也许是作为对抽了我半包大中华香烟的回馈吧。实际上这不是香烟的事,更重要的是他对我的信任。
聊天完了后,我说我想写写他,他说你请随便,象我这样的人何止千千万万。他说:“你写得过来么”?
他叫何天昊,今年好象49岁,是我手下钢筋班的一个四川籍建筑工人,年初招进来的,除了看他平时干活技术挺好以外,平时对他并没有象本次这样零距离地深入了解过。
25年前他怀揣出人头地的发财梦想只身外出闯荡。他去过海南、广东、广西、东北。进过玩具厂,摆过夜市地摊,做过保安,最后来到金华市从事建筑业谋生,一干就是18年。
“你有多少年没有回家过年啦”?看他主动伸手拿我的香烟,直觉告诉我他一定不会在意我问什么,于是我把刚刚打开的一包中华塞到他手里,干脆坐下来单刀直入地问道。
“25年,哦,25年回去过两次”,他毫无表情地回答道。然后缓缓回忆,时而低头,时而眼睛忧伤而茫然地看向对岸。时而重重地叹息一声,时而又摇摇头,用脚拍打一下地面。
听他娓娓道来,我在想: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和常回家看看的原创作者只是看到了不回家过年这一现象的表象,而没有深入地透过现象看本质,没有设身处地站在打工人的角度去论证一下不回家的原因和感受,否则那首歌词就要改写,或者要毙掉。
他说年轻时为了一段无结局的爱,为了逃避伤心地,为了活出个样来给自己看,他独自出来闯荡。最初几年因为心里有一股子负气的冲动他胆子很大,确实干得还不错,在那个广大农村还在培育万元户的时期,他一年也能够轻轻松松赚到好几万。
可是,有钱了,时间久了,静下心来他发现他根本逃不出心里那些曾经的过往,那些经历时常在无情地撕扯着他的神经,让他痛苦不堪,许多个夜晚辗转反侧,睁着眼睛到天明。
甚至睡不着时,他会半夜三更在大街上漫无目标地走,走累了又走回去。甚至下雨天他喜欢在雨中散步,任由雨水把浑身浇透,目的就是想迫使自己醒醒。实在不行的话,他会独自一人喝闷酒,醉倒在床上是死是活也没人知道,千方百计折磨着自己。
越想忘记过去,就越不能忘记。
我说:“你就不能转移一下感情?或者试图再重新找一个女朋友吗”?
“哪有那么容易,那是我用心爱过的第一个... 人”,他说。他不愿说出初恋二字,这和我性格差不多,也是那一代人含蓄内敛而传统的情感特性。
后来他深深陷入那一段不该发生的情感泥沼不能自拔,自暴自弃。整天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言语寡淡得几乎不与人交流,在河边或者公园的草地一坐就是一天,神情呆滞、默然。很多时候,天下雨了也不见他移动一下,常常惹得路人侧目疑惑。
他的生活方式简单得除了上班就是吃饭睡觉,雨天整天蒙头大睡。他很早就买了一台彩电,基本没有看几次,他没有心情看。房间里各种书籍一大堆,买回来好多年,有些从来都没有翻开过,偶尔有朋友来坐坐,走的时候想随便带走几本也无所谓。
他的钱随便扔在抽屉里或者桌上,他从来不知道那些钱的数量,上班拿工资只是一种生活形式,目的并不是为了赚钱,赚多少他也不在乎,因为他需要的不是钱。路遇乞讨的,他随便伸手在口袋里摸,五元十元掏出多少就扔过去多少,这让有些要饭的有些莫名其妙,要饭的反应过来还不停地说:“谢谢,好人,好人啊”!
最初那几年,每到过年的时候他也想回去,想想又算了,工地上不回家的人每年都有,也不多他一个,也没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回家过年。
为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想回去看到过去那一切伤心的痕迹,他就是跨不过去心里的那一道坎。
他时常记起离家出走的前一天,妈妈哭着对他说:“天昊呀,你如果在这个家里实在待不住,想去哪里就去吧,出去走走也好。在外面过得好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就不回来,妈妈只要知道你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就安心了,也不枉妈妈一把屎一把尿抚养你一场。你可千万不能死啊,你也没有做什么缺德事,是人家要害你,他们不想看到别人过得比他好。你就睁着眼睛,好好的活着让那些人看看,你就这样死了人家好笑哇……”
每每想到这些,他把想回家的脚又收了回来。他一次次拎着行囊走到售票厅门口,又一次次把递到售票窗口的钱退回,一次次地买票又退票。
多少年来,天昊的生活里曾经有过太多的意外和机遇。他人极聪明好学,早些年建筑工地里懂施工图纸的人不多,可是他能默默的学懂,因此很多个老板主动要求把工程的一部分发包给他,这让他狠狠的赚了几把,常年有干不完的工程,手上也握有大批劳动力,他的知名度曾经很高。
好景不长,正当他意识到年龄已不小了,是该放手大干一场之后衣锦还乡时,一场持久的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暴发了,致使他连年多个投资项目尽数亏损。因为当时他还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金融危机,更不知道金融危机会和他有何瓜葛,等他意识到大事不妙为时已晚,数年积磊化作云烟。
此后他由一个大老板变成了小老板,又从小老板沦为打工者。金融危机后各行各业资金筹措和投资安全没有保障,风险概率数倍于从前,他再想爬起来就很难,更重要的是信心... ...
何天昊的经历只是数以亿计打工者的一个缩影,他应该算是一个比较能折腾的人,相比于其他又有几个普通打工者的运气会比他更好?
多少出外打工的人,曾经都是满怀雄心壮志,激情满满希望早日改变生活面貌,可是外面的世界并非想象的那么美好,一年又一年很快过去,各种不确定因素,各种错综复杂的情绪致使他们被无尽的乡愁所困扰,要不要回家过年就成了他们难以取舍的一个现实问题。今年不能回去,他们往往会寄希望于明年... 明年... ...
人是感情动物,谁不想新春佳节其乐融融共享天伦?谁不想喝一口久违的家乡水,见一见昔日朝夕相处的父老乡亲?可是置身事外的人们谁能体会得到他们的无奈与艰辛?
眼下新春佳节即将临近,在这里还是要对天涯游子们说一句: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把今年的不如意暂且放下,脸皮厚一点一切都会过去,年后重新再来过,不要让绵绵乡愁影响了自己新的一年拼搏的心情,父母子女亲人们都在望眼欲穿地等着您呢!
听话... 乖乖的... 勇敢地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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