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那时烟雨微茫
进入四环,来往的车流量明显增多,下饺子般密密匝匝的。
经过一番殊死搏斗终于避开了汹涌的车潮,荆舒长出一口气,暗骂这阴雨天气简直是要逼着北京的交通彻底瘫痪。
车子拐入僻静的小路,在一家叫做“路友”的书店门口停了下来。
雨水冲刷后招牌上的店名清晰了许多,荆舒抓了抓潮湿的头发推门走了进去。
清脆的铃铛声突然响起,提醒着有人进来。柜台上的小店员迷瞪着大眼睛打量着这个一身劲黑装扮的男人,然后看着这人目不斜视,径自七拐八拐的消失在一片书架之中。
店深处,杂七杂八的书摞在地上,一个身穿浅蓝色T恤的男人坐在轮椅上正拿着一本《边城》往第三层插去。
一条毯子搭在他的腿上,并没有遮住的裤管随着他的动作空荡荡的晃,荆舒斜靠着书架的一侧眼神黯淡。
“嗯?来啦,”忙活的人转过头来,咖啡色头发软软的落在额际,淡笑的眸子柔和了苍白的脸庞“你等一下,马上就好。”
荆舒轻笑“你还是一样的机警。”
“队里待了那么多年,老习惯改不掉了。”路意友拍拍手上的灰,转动轮椅面朝荆舒,招呼道“好了,走吧,老地方去。”
安排了小店员多留心之后,两人顶着细雨走向对面的小酒馆,微胖的老板娘一见是他们,脸上堆满了笑意。吆喝着伙计把里面的单间腾了出来又和善的问“天冷着呢,还是老样子吗?要不再给你们整两个热乎菜?”
荆舒颔首“大姐,再来个溜肉段,酸菜鱼,热一壶白的。”老板娘应了一声欢欢喜喜的往后厨报菜去了。
不多会儿凉拌牛肉,锅包肉,地三鲜,酸菜鱼,溜肉段还有几个送的小菜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
年轻的伙计提了一壶热腾腾的老窖上来,顿时芳香四溢,直馋得两人两满眼放光,一口热酒下肚舒坦得直咂舌。
两个大男人闲坐,除了嘴上跑跑火车就是杯盏不停。
酒精刺激着味蕾,一桌子菜很快就见了底,路意友突然侧头剧烈地咳嗽起来,原本苍白的的脸染上两片红晕。
荆舒倒了一杯热茶推过去“你身体还是这样?再去医院看看吧。”
路意友摆摆手“不碍事,看了也没用,都已经是这幅模样了。”
荆舒慢慢靠到椅子后背上,屈指晃动着玻璃杯中的酒,他沉着眼皮说了一句“他,还是没有消息,从越南之后就再也摸不到行踪了。”
对面的男人没有应答,荆舒也不再开口,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今天是那几个人的忌日,他们两个却是心照不宣的谁也不提。
可有些事情就是发生了,不说是因为他们谁都过不去。
思绪如散开的渔网兜起一捧沉甸甸的回忆。
荆舒从军校毕业后以上尉军衔进入北京军区特种大队32支队“北风小组”任队长一职,他手下五个人不是上头直接安排入队的就是从北方各集团军里挑选出来的精英。
瞿秋是侦察兵中的翘楚,熟知天文地理,生存能力强大,野战经验尤其丰富;梁辉擅长心理战术;付宏宇则是被直接调入的拆弹专家,据说还没有他拆不了的炸弹。
路意友却因为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放弃了读大学的机会,直接入伍。考上军校后,在战略研究方面表现优异,后来一直是“北风小组”的王牌军师。
他刚入队那会儿也不怎么理人,整天捧着书,大家打趣他是个“书呆子”,在后来演习中他多次提出几近完美的战略计划让人不由心生敬意,就连荆舒也咂舌“北风小组”出了个“活卧龙”。
最后是刺头高坤——荆舒的同期,两人能力相当却是性格迥异,荆舒内敛沉稳,高坤恣意张扬,在学校一见面就掐架的两人是出了名的不对付。入队第一天就大打出手,还是上级赶过来一番训斥又下了军令才把事情稳住。
两人虽然依旧明里暗里剑拔弩张,唇枪舌剑,却在一次次的演习或实战中生死相托。
“北风小组”六个各具特色的队员逐渐融合,枪林弹雨,所向披靡。他们对任务有过迟疑,对生死有过犹豫,却唯独对身旁的战友兄弟没有半点怀疑。
那段汗水与血水混杂的日子,单纯的让人毫无顾虑忌。
直到2010年的这几天,他们收到消息称中越边境疑似有团体进行非法枪支走私活动,“北风小组”负责行动前侦查,确定情况属实后配合广州军区特种大队完成袭扰破坏的任务。
奖励则是在这次行动结束后他们可以休一星期的假。想到许久不见的亲人朋友,大家脸上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出任务的气氛也不如往常一般压抑。
那个时候,坐在漆黑一片的特战机舱中谈笑风生的他们,还来不及理解残酷的意义。
命运为他们挖下猝不及防的陷阱,推搡着他们分崩离析……
“今晚还回去吗?”路意友淡淡的岔开话题,“在我那里凑合一宿?”
荆舒放下酒杯搓了搓脸,在满是白色水珠的玻璃上抹了一下,估算了一下时间“不了,今晚还要点名,走吧。”
喊来老板娘结了账,两人又回到书店,路意友看着门口那辆普吉问“喝了酒没法开车了,要找人送你回去吗?”
荆舒把车钥匙抛给他“就放你这里吧,我之后再过来取,先打车回去。”
收好了钥匙,路意友提醒道“这里不太方便,去前面站台附近吧。”
推门出去,天已经暗沉沉地黑了下来,乌云一团一团阴郁着,远处的中国尊恍如迷失的灯塔,孤独地闪耀。
雨丝在风里肆虐,吹得直冷到人心里。荆舒拢了拢黑色的外套向车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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