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爸爸的一封信——我和您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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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后天形成的，或者是被社会的“父爱如山”所熏陶的，总之一想到您，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承重感。“爸爸”这个词于我来说比较陌生，因为我很少这样称呼您，取而代之的是“老汉儿”，这可能跟四川话有关，也可能是因为我与您的距离。

【老家的距离】
在我有限的童年记忆里，从幼儿园到小学三年级这段时间，您在我脑海里出现的次数不多，因为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让我觉得又开心又失落，开心是因为又看到了熟悉的面孔，而失落是因为我知道，您又要走了；

您抱我的次数应该不多，因为现在唯一能记得的就是，每当我走不动需要您的手臂时，您却说“再走到前面那根电线桩的时候就抱”，而每次我好不容易走到那根电线桩时，您又开始重复同样的话......

跟您的距离还应该产生在您的严厉中，这种严厉至今想起来还历历在目。记得那是个停电的夜晚，家里唯一的光源来自“客厅”里“书桌”上那盏被点亮的煤油灯，我坐在一根长条的木凳上，左边坐着妈妈，右边是您。为了完成这次家庭作业，我不知道坐了多少时间，但我清楚的知道，我不敢继续往下写数字了，因为每次写都会被敲脑袋，被骂，我哭泣着不敢再写下去，妈妈也不想让我做了，而您却不同意，而且还呵斥着让我”不许哭“，我呜咽着，试着去擦干眼泪，默许着您的”强大“，用颤抖的小手继续写着作业，然而刚写完一个数字，头又被挨了一下。“错了！！”、“你怎么这么笨啊”、“X加X等于几？”...... 一大堆词在我耳旁嗡嗡作响，但我的世界里只有自己的哭声，我试着再次用手抹去眼泪，一个巴掌再次打来，“不准哭，没出息！”。在那场持久战中，您彻底奠定了在我心中的“地位”与“权威”，使得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不敢反抗您的“权威”，也不敢反抗其他人的“权威”。

小学三年级之前最后一点儿记忆是关于您与母亲的争吵，母亲的眼泪以及您买一大堆牛肉下酒的场景。有一次您回家，妈妈故意将门反锁，您发现钥匙打不开门，拼命在外踢门，当时我在屋里被吓傻了，但看到妈妈丝毫没被吓到的样子，稍微好了那么一点。后来门终于被踢开了，我以为您会打母亲，但您却没有下手，只是做了做动作，尽管在以往妈妈的“调教”里，您曾经打过她，但那次我并没有看见，取而代之的是您买了一大堆好吃的下酒菜回来吃，还一个劲儿的让我吃，但妈妈的眼神告诉我——不能吃。而就在那天晚上，您似乎又和妈妈和好如初了，因为我又看到你们在床上嘻嘻哈哈，我心里莫名的开心。

【单身宿舍的距离】
小学三年级，我被转到您所在工作地的子弟学校念书，记忆中的您变了，我的世界也变了。您开始每天清晨陪着我跑步，我们一起跑好长的距离，然后来到周围满是竹子的小树林里，呼吸着这里的清新空气，我模仿着您做着各种各样的在我看来特搞笑的健身动作，接着您陪着我吃早饭，这些都是我从来没体验过的。那会儿我们住在十平米不到的单身宿舍中，因为有您和我，所以并不觉得小。并且离您工作的地方很近，所以一有空我就跑到你上班的地方，体验着各式各样的木工工具，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一把小锤子，拿着它到处跑，到处尝试着它的“魔力”。有一次用它钉小钉子，结果手不知怎么就被敲出血了，您看到了被吓坏了，还以为手指断了，赶紧用纱布包住我的小手指然后送我到了医院，到了医院才知道原来只是皮外伤，看到您如释重负的表情，我早已忘记了还在发痛的手指。

最喜欢吃的菜是您单位食堂里炒的鳝鱼和番茄煎蛋汤。每次一到食堂，您总爱问我，“今天想吃什么呀？”，而我也总爱说“想吃鳝鱼”，尽管您不是每次都让我如愿以偿，但大多数时候您都会满足我的要求，并把我抱起来让我能津津有味的观察这道菜的制作过程，那时的这道菜现在想来应该很贵，因为每次我让您吃的时候，您总爱说“你吃，我在单位已经吃过了。”

您是个动手能力很强的爸爸，因为儿时玩的铁环、鸡毛毽、风筝甚至乒乓球板儿您都会做。记得有次我看到同学踢鸡毛毽，也想要买，您说您可以做，我不相信，就生起气来，你没有打我也没骂我，只是默默的用一枚圆形的铅片和一大堆不知道从哪儿找的废支削，真的给我做了个“鸡毛毽”。我拿着毽子很开心，但过了半分钟，我又开始发起脾气来，因为我觉得这个跟同学家的不一样，它太大了根本踢不起来。但你一遍遍给我演示，让我尝试，不停的给我打气，终于我能踢上两三个了，非常开心，而您却累得满头大汗。

除了会做玩具，您还陪我一起养蚕，陪我养鸭子。还记得单身楼里我们一起养过的两只小鸭子吗？您说鸭子从小就会游泳，我当时很怀疑，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鸭子怎么可能会游泳呢？你不知从哪儿弄了一个大塑料盆儿，装满水然后把小鸭子放进去，果然，小鸭子从小就能游泳呢。从此，让鸭子游泳就成了我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记得有次我到您的工厂玩，出门之前忘了把鸭子从盆儿里捞出来，后来您提醒了我，我们拼命往家里跑，一开门，发现鸭子几乎要沉入盆底了，我一看鸭子“死了”，拼命哭，您说没事没事，看我们能不能把它救活，于是您拿起家里的吹风机不停的吹着小鸭子，直到它身上的绒毛变得干燥，这时奇迹发生了，它竟然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我一下破涕为笑，高兴的手舞足蹈。从那以后，我每次出门前都会在盆儿里放一块木板，好让小鸭子游累了可以“上岸”。我们一起细心的照顾着这两只小鸭子，每天饭后，我们都会去附近的小山坡上找蜗牛来喂小鸭子，那片小山坡的蜗牛几乎都被我们采光了，小鸭子也很争气，生命力特别顽强，它们在我们的呵护下长得特别快，直到有一天它们不再适合养在家里了，我们就把它们移到您单位附近的一块废弃的仓库里。长大的小鸭子我不再那么喜欢了，尽管每次去您工作的地方也都会去看看，但后面喂养的日子都是您陪它们度过的。直到有一天，您说有只鸭子因为吃了您喂的草死了，我才隐隐的感觉到您对它们的不舍，没过多久，另一只鸭子也死了......后来，我再也没要求您养任何小动物了，因为我怕看到您那种隐隐的伤感。

自小学三年级前的那场“战役”后，在我的记忆里，您再也没打过我，即使有一次我不小心用一把锄头割伤了您的后脚跟，让你在家里呆了好几天，用一只脚跳着去上班；即使在我哭着闹着让您给我交补课费的时候，您也只是在生气之余，抬抬手臂吓唬我而已。但您依然是那个对我的学习要求非常严格的爸爸，您会每天陪着我背诵课文，尽管那段时光非常短暂，但记忆犹新，也许就是因为那段时光，让我小学三年级后的语文成绩，尤其是作文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尽管每次交学费时，您都会说“你不认真上学以后就别去了”；尽管我是班里唯一一个没缴补课费的学生，每次放学后，同学都会继续留在教室里补课，而我却不得不早早的背上书包离开教室，尽管每一次默默的收拾书包都会不小心碰到来自老师和同学们的异样眼光...... 但我不怪你爸爸，因为事实证明只要用心学习，不上补习班我也一样能考全班第一。

再后来，妈妈也和我们一起挤在了单身宿舍里，尽管只有不到十平米，但我们却非常开心......

【大学的距离】
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我们一直在搬家，但居住的面积始终停留在十平米，在家里我基本上没有学习环境，我内心埋怨您，但也很矛盾，因为我知道你工作是那么的努力，别人不愿意干的活你都揽下来自己干，在单位里，尽管您只是个一线工人，但有时工资却比中层领导都高，因为你经常一个人加班到很晚。因为工资高，您还被其他人看不惯，被挤兑。但您只是回到家后才发发牢骚，第二天又继续做着别人不愿意做的活儿。第一次高考，我没能考上二本，我把原因直接归咎于您没给我创造良好的学习环境，我说我要复读，尽管那时家里的经济条件让我觉得您可能不会同意，但没想到，您竟然不假思索的同意了。 复读那一年我开始住校，但每周都会回家，每个周一清晨，天还未亮，您都会亲自骑自行车搭我去车站乘车，不管刮风下雨，我复读了一年，您也坚持了一年，坐在您身后，我才真正理解朱自清的那篇《背影》。在学校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学到很晚，甚至打着电筒看书，心里想的是：如果这一次没考上，就再也不考了，因为我会觉得对不起您！

现在已想不起当您听到我考上大学时，脸上洋溢的表情了。但自那以后，我几乎想要什么，您就给什么。大一入学，您陪我一起到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城市，并给我买了人生第一台手机，那是一款32和弦铃声的三星手机，一共1400，那可是您大半个月的工资，您只是问了我一句：“想要这个？”后就毅然买下了。入学后，我用这部手机给您打电话的时间不多，更多的是用这部手机找您要生活费，那会儿您工资不高，但每个月500的生活费相对于您来说确是笔不大不小的负担，您从来没有延迟给我，每次都提前问我钱还够不够。大二那年，学校里要求配电脑，您陪我到电脑城一起买配件，组装了一台价值近5000元的电脑，那时我根本没考虑过你在工厂里的处境——面临下岗的危险。

还好，凭借自己的努力和踏实肯干的精神，您不仅没被下岗，还硬是在省吃俭用下“抠”出一套50平米的房子来。尽管只是个一室一厅的房子，但却是我们真正的家！

【工作后的距离】
工作后，我经常出差，每次出差前您总提醒我注意安全，到了给您打个电话，但每次到了目的地我都忘记了给您电话。初入社会，没有了您的“保护伞”，我误入了传销组织，被人“洗脑”，您一次又一次报案，一遍又一遍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家，那时的我早已把您的爱抛在脑后，我甚至恨您为什么要耽误我的“前程”，直到有一天您说我妈妈生病住院了，我才慢慢悠悠的回来，发现其实妈妈只是在医院里做做样子，而真正病得不轻的人——是您！听着您咳嗽时艰难的呼吸声，看着您两鬓斑白，仿佛老了十年。爸，我知道我错了！因为“被洗脑”，我之前辞去了原有的工作，但您硬是到公司里和我的老板谈了一下午，让公司再给我一次工作的机会。我觉得很丢脸，因为您帮我向老板求情，我不是找不到工作。但老板后来的一句话让我在公司里继续呆了三年，他说：你爸爸真的很爱你，不要辜负了他！

【现在的距离】
成家以后，我把家搬到了跟您一个小区里，接触多了自然跟您的争吵时候也多了，我们也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您像小孩一样越来越喜欢生气，但每次跟您吵完架，我都会内疚好一段时间，特别是看到您生气对我漠然的样子。是儿子不孝，爸，对不起~

爸，您为我付出的太多了，以前照顾我，现在照顾我的儿子。以前我总认为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但您又何尝不是呢？您的爱深藏在心里，也埋藏在我深深的记忆里。现在我把对您的爱也埋藏在这文字里，希望您能看到~

您的儿子没本事让您过上好日子，唯一的希望就是您能身体健康，长寿。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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