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
文/慕晨
牌桌前站着一个老人,正聚精会神的看着牌局。
“师傅,理发。”叫了一遍,老者并无反应,“师傅,理发。”我又叫了一遍。
“老杨,老杨,理发嘞。”随着旁边另一位老者的牵扯,“老杨”才注意到我,出门,进隔壁,我识趣的坐在了椅子上,他很娴熟的拿起家伙准备理发,并不多言,似乎心思还在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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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先洗了再剪?”
“洗了再剪啊,那就洗了再剪吧。”
老者的步伐稍显蹒跚,背影很是瘦弱,去了内间,端出约莫半脸盆水,脸盆上坑坑洼洼,脸帕已然变色。洗头的工作我没有让老者上手,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心底还是有一点点抗拒。不多时,我已经坐到了椅子上,老者为我围了理发专用的袍子,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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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简单的讲了一下我的要求,老者便开始理发,他个子不高,很多时候我都得压低身子,好让他以最舒服的姿势进行工作,老者稀少的头发白多黑少,双唇紧闭,脸上满是岁月勾勒出的痕迹,他眼睛虽小,眼神却坚定,认真的样子毫不输给刚才的牌局,他离我比较近,我能清晰的闻到他身上比较浓烈的劣质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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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您理发多少年了?”我问道。
他没有讲话,而是把耳朵凑了过来,我加大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我问,您理多少年发了!”
“五十年,最少都得有五十年了,”他说。
“哇,这么久啊”
老者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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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几年前,街上的理发店只有这一个,邻里八乡的人都会来这个理发店理发,赶集时人是最多的,通常要排上很长的队伍才轮得到自己,小孩子对于理发非常反感,通常得闹上一阵,三五个齐上阵压住身体是司空见惯的,理发店,是街上很热闹的一个场所。
儿时的世界很单纯,世界上的人只分好人与坏人两种,理发师很显然充当的是坏人的角色,这个坏人会用手中的小刀与梳子把自己的头发剪去,自己将会因此成为其他小朋友眼中的异类,遭到他们的嘲笑,殊不知这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是每个人都必须要经历和接受的生活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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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自己的年龄越来越大,对审美要求自然越来越高,理发店的档次,价格也是随之而涨,这种小街上的理发店已很少能看见年轻人的身影,但它却是中老年人的最爱,他们在这里理了几十年,身体上,心灵上,早已形成了一种牵绊,这种牵绊,可以说是一种情怀,更多的,是对曾经的一种眷恋。
可能在十几年前的今天,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一个很普通的小孩 在父亲的“胁迫”下,大哭大闹的在理发椅上进行理发,眼泪汪汪,浑身委屈,那个小孩也许不会想到,在十几年后,他又会坐回这一把椅子,同样的师傅,同样的人,只是店里不再需要排队,只是店里少了许多同伴,只是自己已经长大,只是父亲已不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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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很多时候就是这么矛盾,拥有的时候丝毫不在意,等到失去才追悔莫及,在很多个不经意间便已达到了人生的某一个高度,日后回首往事,才知岁月的无情,当时的可贵,或许是那份回不去的曾经,使我踏进这家小店,让我得以暂时享受记忆的那一点温存。
老者前前后后忙活了该有四五十分钟,中间应我的要求改了一次,理得很认真很仔细,刀刮得很痛,有点像十二月凛冽的寒风,毫不留情的刮在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我知道他确实是老了,观其住宿的环境,其家境当还不差,理发所带来的微薄收入对于他来讲该是可有可无,该是一种怎样的力量让他在这个岗位上几十年如一日的坚守,这是我不得而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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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多少钱?”
“你愿意给多少就给多少吧。”
其实我是知道价格的,在给钱的时候我故意多给了一些,叫他别找了,但他还是从屋里快速的摸出几块零钱,硬塞到我手里,其动作神态让人不容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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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咋样就是咋样的。”
老者讲完这句话,身体又回到了牌局,我似乎明白了许多,他的背影也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瘦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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