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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摘抄32)

2024-08-06  本文已影响0人  野见

1.他已过了九十高龄,步伐稳健,声音洪亮,目光炯炯,喝酒不搀水,能吃,能睡,能打鼾。他有三十二颗牙。除了阅读,他不戴眼镜。他还有兴致自诩多情,但他又常说,十年以来,已干脆彻底放弃女人了。他说他已不能讨人家的喜欢。此外,他不说“我太老了”,而是说“我太穷了”。他常说:“要是我的家产没有败的话……嘿嘿!”的确,他只剩下一万五千利弗左右的年息了。他的美梦是希望能继承一笔遗产。能有十万法郎的年金,好找小娘儿们。我们可以看出,他和伏尔泰先生绝不相同,他绝不是那种一辈子都是半死不活、与鬼为邻的八十岁老翁,这不是一位风中残烛似的寿星,这位雄心犹存的老者一向非常健康。他是浅薄、急躁、容易动火的。他动辄大发雷霆,经常违悖情理。如果有人不肯迎合他的旨意,他便举起手杖,常常打人,好像他还生活在大世纪似的。他有一个女儿,五十出头了,没有结婚,他发脾气时便痛打那个女儿,恨不得用鞭子抽。在他看来,她好像只有八岁。他经常狠狠地恶骂用人,常说:“哈!坏女人!”他骂人的话中有句是“破鞋堆里的破鞋”!有时,他又镇静到出奇。他每天要一个得过疯病的理发师来替他刮胡子,那理发师可是讨厌他,为的是他那女人,一个漂亮风骚的理发店老板娘,因而对吉诺曼先生有点犯酸。吉诺曼先生非常欣赏自己对一切事物的分析能力,自命聪敏过人。他说过这样的话:“老实说,我颇有辨别力,跳蚤叮我时,我有把握说出那跳蚤是从哪个女人身上跳到我身上来的。”他最常用的一些字眼是“多感的人”和“造化”。他对“造化”的解释和我们这时代对这词的理解不同。他坐在火炉边,按照自己的意思,把它编在自己的俏皮话里。“造化,”他说,“为了使文化能什么都有一点,就连有趣的野蛮状态的标本也都给了它一些。欧洲有着亚洲和非洲的一些样品,只是尺寸比较小些。猫儿是客厅里的老虎,壁虎是袖珍鳄鱼。歌剧院里的舞女是玫瑰色的蛮婆。她们不吃人,但会把人咬碎。也可以这样说:‘一群女妖精!’她们把人变成牡蛎,再把他们吞下去。加勒比人只剩下骨头不吃,而她们也只剩下贝壳不吃。

2.关于吉诺曼先生的两个女儿,我们刚才已经提了一下,她俩出生的年代前后相距十年。她们在年轻时彼此就很不相像,无论在性情或面貌方面,都很难看出她们是姊妹俩。小的那个是个可爱的人儿,凡是属于光明的事物都能吸引她,她爱花木、诗歌和音乐,仰慕灿烂寥廓的天空,热情,爽朗,还是孩子时,她的理想就是把自己许给一个隐隐约约的英雄人物。大的那个也有她的幻想:她见到空中有个买卖人,一个又好又胖又极阔气的军火商,一个非常出色的蠢丈夫,一个金光四射的男子,或是,一个省长;省政府里的宴会,颈子上挂根链条、立在前厅里伺候的传达吏,公家举办的舞会,市政府的讲演,做省长夫人。这一切,就是萦绕在她想象中的东西。这两姊妹,在当姑娘的岁月里便那样各自做着各人的梦,各走各的路。她们俩都有翅膀,一个像天使,一个像鹅。 任何想象都是不能完全实现的,至少在这世界上是这样。在我们这时代,没有一个天堂是实际的。那妹子已嫁给了意中人,但是她死了。姐姐却没有结过婚。 那姐姐从我们现在谈着的这故事里出现时,已是一块纯洁的古白玉、一根烧不着的老木头,她有着人从没见到过的尖鼻子和一个从没见到过的迟钝的脑袋。一件突出的小事是,除了她家里极少的几个人外,谁也不知道她的小名,大家都称她为吉诺曼大姑娘。 说到为人谨饬方面,吉诺曼大姑娘尽可赛过密斯。那已发展到一种难以忍受的拘谨。在一生中她有件想到就害怕的往事,一天,有个男人看见了她的吊袜带。 岁月只增强了这种无情的腼腆。她总嫌她的围巾不够厚,也老怕它围得不够高。她在那些谁也不会想到要去看一下的地方添上无数的钩扣和别针。束身自爱的本义就是:堡垒未受威胁而偏要步步设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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