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心房上的猫儿

摄影｜Muaz AJ

对于猫，我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不过，我对它们都有一个统一的称呼——猫儿。不管是大的、小的，老的、少的，还是白的、黑的，我都统统称它们为“猫儿”。

以前，家里养过许多的猫。但给我留下印象深点的只有两只，一只棕色，一只橙色，它俩同属一个品种——虎斑猫。如果从血缘上讲，它俩还是一对“母女”呢。

那年，家里的老鼠闹得厉害，大白天都能在你的跟前穿梭来去，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爸爸听说后，那年春节，爸爸从广东带回了一只底色为黄棕色的小猫咪，远远望去棕、白、黑相间的毛色和斑纹，加上它那虎虎的神情和姿态，活脱脱的一只小老虎呀！甚是可爱。我、妹妹和弟弟都挺喜欢它的。

你别看它只有成人的拳头般大小，本事可不小。自从它进了这个家门，那些猖獗的老鼠们可消停多了！它能撵得比它个头大的老鼠上蹿下跳，虽说没逮着过吧！可那些个头小的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常常成为它的口中之食。饱食过后，还不忘叼着鼠头到你跟前邀功呢！

平日里，我们兄妹仨都挺爱逗它玩的。抛个小球、折根柴草，都能和它玩上小半天，不亦乐乎！最好玩的就是到草丛里掐根狗尾巴草来逗它。撩撩它的胡须，顺顺它的后背，触触它的前爪，最后再逗逗它的尾巴，看它扑腾、打转，生气呆萌的样子，好玩极了。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没过多久，小猫儿丢了，我们兄妹仨把家里翻腾了个遍，也没能找着。小猫丢了，往日家里的那种祥和、欢乐的气氛，一下子全没了。日子回归了平静，家人们表面看上去虽说都挺平和的，我们兄妹仨没哭也没闹，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伤心”二字。

正当全家人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却发现小猫儿是被邻家的小孩给圈养了。但我们兄妹仨谁也不敢到人家家里去，只能远远地看着。或许是人心底里的那点善良吧！小孩知道了小猫咪是我家丢的，良心发现给放了回来。猫咪回来了，全家都很兴奋，那种祥和、欢乐的气氛，一下子全都找回来了。似乎小猫儿从未丢过，更不会想起那个圈养它的小男孩来。

全家刚从伤痛里走出来没几天，噩耗再次传来了！小猫儿吃了毒老鼠，口吐白沫，跌跌撞撞地走回来了。看到它的那一瞬，我整个人都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离开。那天，它拖着娇小身子与死神搏斗的样子，直到今日我还难以忘怀。

这是人生记忆里的第一只猫儿，它就这样离开了我——亲爱的小猫儿。

小猫儿走后，家里的老鼠又开始闹腾。在那年年底，爸爸又从广东带回了一只猫儿。不，应该说是一窝才对。一只橙色大母猫，个头挺大的，抱起来沉甸甸的还挺费劲，得有二十多斤吧！还有三只乖巧的小猫咪，时间太久了，已记不清它们的模样，但在朦胧的记忆里还是有些印象的，它们像极了它们的姐姐，一样贪玩好动，讨人喜欢。

自从大猫咪来了之后，家里的老鼠立刻消停了，就连周边邻居家的老鼠也不肯轻举妄动了。因此，我们全家对它更加疼爱。经常买些小鱼干给它下饭，以至于到了后来，没有鱼干连饭都不吃了它。刚开始的时候还好，还可以逮些老鼠来饱腹，后来老鼠彻底消停了，它一下子就消瘦了下来。不得已，阿公每过个把星期就得从集市上买三五块钱的小鱼干给它下饭。我可羡慕它了，连我等都没有它这般的待遇，每顿除了青菜还是青菜，也就是在过节的时候能见着点荤腥，平常里顶多有块咸鱼下饭，咸鱼太咸了，以至于现在一看到就害怕。所以，我小时候吃最多的是酱油拌饭。可即使这样，我也不能跟它抢食——我是真怕它饿着了。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这只大猫儿和我阿公走得特别亲近，经常能得到阿公的奖赏——每天早上起来都会给它一根小鱼干吃。以至到了后来，每逢天一亮，大猫儿就到阿公的房门前叫唤，要是阿公还不起床，它就一直喵喵地叫个不停，还会用它那双锋利的前爪不断地挠门和那个门框。直到现在，三十多年过去了，那门框上的挠痕还清晰可见。直到阿公喂了它小鱼干，才扬长而去。要是没有喂它，就会一直绕着阿公打转转，还会一声一声喵喵地叫，叫得既亲昵又怜楚。那真叫人一个心疼呀！

大猫什么都好，就是嘴太刁了，没有点荤腥它连食都不吃。可它那一个月二十多块钱的伙食，在当时，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实在有点吃不消。只能隔三差五地喂它一两条小鱼干。在那段日子里，它很快就消瘦下去。有一天，它忽然长胖了。难不成又到哪里逮老鼠吃了不成？有一天我发现，还真不是，它那是偷偷吃猪饲料。是不是很不可思议，别说你不相信，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会和你现在一样感到惊讶！我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妈妈，妈妈也是一脸的惊讶。妈妈说：“可能是猪饲料里头掺了鱼粉的缘故吧！”我抓起一把猪饲料，鼻子靠近了嗅了嗅，还真有那么一股子鱼腥味在里头。

我可是真爱这只大猫儿，它却不怎么跟我亲昵！不是因为别的，是我时常抱着它教授一些人类的功夫。以至于后来，只要一看到我，撒腿就跑。我就这样成了家里唯一不招大猫儿待见的人。可我每次见到它，我还是会喵喵地叫唤它。可它就是不理睬我，还每次见到就跑。为了拉近与它的距离，我也学阿公，向它投喂了小鱼干。你还别说，这方法真灵验。喂了不过两三次，它也会绕着我打转转了。

大猫儿在我家有个三四年的样子，日子太久远，实在记不大清了。每年它都会生下一窝小猫仔，多的时候有五只，少的时候也会有三只。说来也奇怪，它所生下的宝宝都长得虎头虎脑的，甚是可爱。它们都继承了大猫儿的优良血统，和老鼠就是天生的仇敌。只要一碰面，就会扑上去撕咬，绝不轻饶。

大猫儿每次生下小猫咪后，都会叼着它的孩儿们挪窝三次。小猫咪经过这一次次的挪窝，才长了一些独立的本领，可以跟着它们的母亲学习捕鼠了。在庭院里，时常能看到它们三三两两地相互追逐、戏耍。看见一只蝴蝶或蜻蜓，它们都会悄悄靠近，扑上去，像极了小孩去偷熟睡母亲手里的糖果，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就怕一个不小心把它们给惊飞了。连地上爬过的蟑螂，它们都能拨弄个好半天。这一切大猫似乎都看在眼里，但它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眯上双目，暧昧地晒着太阳。

快乐总是那么短暂，悲伤又是那样持久。那年，大猫儿生下四只小猫咪后，和往年一样叼着猫仔挪窝。第一次都很正常的，毕竟能在家里的某个角落找到。可到了第二次挪窝的时候，我们兄妹仨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把家都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我们兄妹仨开始着急了，真怕有个什么意外。阿公和妈妈安慰我们说：“不用担心，等过些日子大猫儿自然会叼着猫仔们回家的。这不是时常还能看到大猫儿跑回来吃饭吗？”话虽如此，但心中的担忧还是放不下。

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有一天，邻家大嫂对我说：“大猫儿死在老屋的门厅里了。”开始，我还不相信。但当我看到它的时候，我沉默了，哀伤在心里翻滚，热泪瞬间滴落了下来。我不愿相信，抚摸着僵硬的大猫儿，眼里浮现的全是它生前活蹦乱跳的情景。人们常说，猫儿在离世之前，都会离开家不愿死在家里头，生怕主人看见了会伤心。我现在也只能以此来安慰自己了。大猫走了，但它的孩儿们都还在，可我在老屋翻找了好几天，也没能找到。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愿它们健康，快乐！

大猫儿走了，日子还得继续。家里的老鼠又开始猖獗了！为此，家里陆陆续续养过许多的猫儿，直到三四年前，家里还养着四五只猫儿呢。可愣是没有一只逮老鼠的。以至于现在家人都不相信有猫能捉老鼠这回事了。好在现在的老鼠并没有从前那么多，也只是偶尔能看到一两只在家中窜，忍忍还能过得去。

三十多年了，猫儿们都离开了这么久，可我一直觉得它们就住在我的心房上，从未离开过。

（文｜廿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