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游传》第一百一十七章。笑亦非喜，哭亦非悲。
云游忽而冲着溪辞嘻嘻一笑：“溪辞妹妹，你喜欢看小说么？”
溪辞蹙眉敲了敲下巴，奇道：“什么小说？”
“就是那种武侠小说，记录江湖上奇闻轶事爱恨情仇的小说。”
溪辞不住摇头道：“我还是喜欢浪漫的风花雪月的故事。”
云游苦笑道：“也对，现在哪还有凡人会看武侠小说啊？没那个性子，十年如一日的苦练功夫，抵不上人家修仙一日，当真是十年如一日。
姑娘喜欢的大都是王子和灰姑娘的浪漫爱情故事，也只剩下我这种异类还在坚持了。”
说罢一声叹息。
这让溪辞更是不解道：“幕哥哥，你说话还是这样让人捉摸不透，你又在想什么？”
云游冲她狡黠一笑：“你想把我捉摸透么？哈哈……我想让老天捉摸不透我。”
随后指了指那面壁山，嘻笑道：“武侠小说中，但凡出现山洞的，里面必有绝世秘籍或者绝世高手隐藏在其中。主角进去便可以开启别样人生。你师父如此忌讳旁人来此，想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在里面，我想去瞧上一瞧。”
溪辞一听，惊惶不已，赶紧拦在云游身前，骇然道：“不可不可，这要是让师父知道了，非打死我们不可。再说，你都说了，那只是小说里主角才会有的奇遇。世上人千千万万，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就会是你呢？”
云游哈哈大笑道：“是啊，主角便是这千千万万之一，世上这千千万万之中必然有一个是我，所以为什么又不能是我呢？”
说罢云游向天上看了看，自顾念道：“好吧，我且仆上一卦，看看天意如何？”
溪辞立在一旁怔怔的望着他，委实猜不透他又想要干嘛。
但见云游蹲下身子在地上抓了五十根杂草，闭上双眼，双手交合，口中神神叨叨的念道：“假尔泰筮有常，假尔泰辞有常。信官云游，今以入洞一观，未知可否，奚质所疑于神于灵，吉凶得失，悔吝忧虑，惟尔有神，尚明告之。”
言罢，左手拿去一根不用，依占仆之序得了一个下艮上乾的遁卦。
云游抓了抓头，自言自语道：“能屈能伸，以退为进？那我此时是该屈还是伸呢？”
一旁的溪辞看着他一番装神弄鬼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我怎么就交了一个神棍做朋友呢？幕大仙，那你给我算算姻缘呗？”
云游登觉鼻间有些瘙痒之感，不自禁的用手擦拭起来，岂料这一擦，更是痒遍全身，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
笑声不停，云游一面笑，一面好奇道：“哈哈……怎……哈哈……么……哈……回……事哈哈……”
溪辞仔细看了看云游，发觉他鼻子红肿，当即恍然大悟道：“幕哥哥，你方才抓草的时候，不小心把那红色花粉给吸入鼻子里面去了。那个入鼻为毒，就像被点中了笑穴一般，根本停不下来。”
“哈哈……想……哈哈……办法……哈哈……”
云游虽说爱笑，但这般没完没了的笑法，任谁也扛不住。
照这么笑下去，只怕云游真要扬名内外，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个笑死的大侠了。
溪辞敲了敲下巴，蹲在云游面前，点头道：“有了，幕哥哥，你再笑会，我去帮你找解药。”
云游笑得四肢无力，眼泪横飞，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物极必反的道理，笑不再是喜，喜也不敢再笑了。
“哈……哈……这是……哈哈……什么哈……玩……哈意……”
云游笑着生气道。
溪辞跑至白色药海前，取下根部白果，放于掌心，轻揉成沙粉。
捧着送到云游鼻端，蹲在他面前，关切道：“幕哥哥，快吸……”
话还未说完，不料云游鼻头一痒，忍不住对着那白色沙粉一个喷嚏猛的一喷。
但见溪辞脸上立时被白色花粉糊住鼻脸，成了一个花脸猫，竟坐到地上“呜呜”的大哭起来。
云游一怔，奇道：“哈哈……你哈……哭哈……哈什么哈哈……”
溪辞坐在他对面不住哭道：“呜呜……都呜……怪你……呜呜……”
“哈哈……什么……哈？”
“呜呜……那白……呜花……是……解药……呜伤心……呜呜散……”
云游见她似哭非哭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这一连串的哈哈哈，真假各半，只是眼泪还在横飞。
然却让溪辞看了出来，有些着恼，怒道：“呜呜……你还……笑……呜我……呜呜呜……”
最后哭声收不住，索性放弃了抵抗，随波逐流的大哭起来，亦是真假各半。
二人这样相对着蹲坐在地上又哭又笑，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哭笑不得。
足足哭笑了半个时辰，气力全无，双双瘫靠在一起。
云游心想，再这么下去，我小张仪英名一世，当真要这样笑死不成？这旁边还配了一个号啕大哭的替我送终，相映成趣，当是绝配之极。
溪辞则一面大哭一面心想，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让我踩到这摊狗屎，倒足了大霉。
虽说我体内天然抗毒，但这伤心散也需要稀释过程，只怕毒未自解便要哭死在这里。我若是和他这一哭一笑的死在一起，那当真是要成为天下奇闻，名垂青史了。
二人便这样哈哈呜呜的躺倒在地，眼泪也干了，声音也渐渐小了，命只在哭笑之间。
便在此时，一条青影自他们头顶跃过，身在半空“啪啪啪啪”一人连赏了两个巴掌，怒骂道：“你们两个躺在一起做什么？真不要脸。”
云游斜了一眼，心下大喜，来人正是小仙女清羽灵。苦于全身无力，只能“哈哈哈”的用手指了指那红白药海道：“哈哈……解哈药……哈哈”
清羽灵瞥了一眼，将信将疑。
溪辞边“呜呜呜”的哭着，用手比划，将花枝提起，摘果，再在掌间揉碎。
清羽灵愣了会，取了红白两株的成果，揉成粉末，放在掌间。
云游小心翼翼的忍不鼻痒，凑到白粉前以鼻一吸，登时被呛到咳嗽几声，笑声也随之止了。
大喘了几口气，指着溪辞道：“红色……哈……给溪辞妹妹……哈”
这几声哈哈是惯性，无妨。
清羽灵依言将红色的送到她鼻端，几声咳嗽后，哭声立收。
溪辞眼睛红肿，衣衫全给眼泪浸湿了，有气无力道：“呜呜……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哭了……呜呜……”
云游双手撑起，盯着清羽灵看了看，忍不住起身抱住了她，欣喜道：“小仙女，我好想你。”
清羽灵一怔，迟疑片刻，双手缓缓将他解开，脸一红，轻声道：“我……我也是。”
在地上的溪辞见到二人浓情蜜意，“呲呲”一笑，转过身去，嘻笑道：“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就是了。”
清羽灵捏了捏鼻子，皱眉道：“好臭，你们到这干嘛来了？”
云游指了指大木桶，盯着她微笑道：“给花药施肥啊，小仙女，你怎么来这了？心有灵犀么？”
“还不是你们两个，吵死了，又哭又笑的，我在那么远都听到了。”
“幕哥哥，现在不去了吧？这可是天意，天意不可违，你自己说的。”
溪辞起身拍了拍。
清羽灵奇道：“什么天意？你们是什么关系？”
云游微笑道：“朋友，刚认识不久，我们本想去那面壁山瞧一瞧的。”
“不必了，我已经看过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说罢，溪辞和云游吃惊的同望向她，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
二人看了半晌，异口同声道：“你……你脸上的伤好了？”
云游略感清羽灵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怪在哪里，只关心她伤势。
清羽灵瞪了云游两眼，冷冷道：“你看起来很在乎我嘛？要是多在我脸上划上几刀，是不是便不再喜欢我了？”
云游心头一震，万不料她居然会这么说话，兀自有些诧异道：“小仙女，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知道虽不是我亲手伤的你，但也是因我而起。不论你是何模样，我都不会弃你而去的。”
清羽灵一怔，又冷冷笑道：“骗人，你们男人有几个靠得住？嘴上说的好听，真不会在乎我脸是不是被毁了么？”
云游越听越觉得奇怪，沉思良久，叹了口气道：“说完全不在乎是假的，天下有哪个男人不喜欢漂亮姑娘呢？你起初吸引我的也确实是外表，但天下比你生得好看的女子也大有人在，可唯有你在我心中的份量比任何人都重。
相比于你的外表，我更喜欢的是你乐天阳光古灵精怪的性格。你对我的好是我所不如的，亦是我所有愧的。这种愧疚感并不是补偿，而是一种深埋在心底的爱。
花如影，子月，大小左，顾姐姐，水爻姐姐甚至于眼前的溪辞妹妹，无一不比你漂亮，但我都只把她们当做朋友亲人一样看待。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万丈红尘，独爱清居。”
云游自问生平对女子撒谎无数，但这个却不尽然。九分真只有一分假，唯一的假在于他还隐藏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便是永远为他守候在家中的落小霜。
他也分不清自己对落小霜的爱到底是亲情更多还是爱意更多。心中只想这么守着她，恰似一朵出世而不染的青莲，自己不忍摘下，亦不忍他人采摘。
云游的这种想法在世人眼中就是异类，正如溪辞妹妹看他一样，觉得他不是正常人，脑子里总有许多新奇的想法会冒出。
溪辞听得感动，拍手赞道：“幕哥哥，我信你对羽灵小师妹是真心的。”
清羽灵则心情复杂，愧疚，失望又些许难过，支吾道：“她……我真的有那么好么？”
云游双手轻拍了拍她肩头，柔声道：“在我心里，你就是小仙女，无人可以取代。”
而清羽灵听他这么说，更显愧疚万分，避开了云游目光，低声道：“那……那如果有一天我被人毁容了，你会怎么办？”
云游一怔，骇然道：“你今天怎么了？若然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定当走遍千山万水也会替你找人医好的。”
“那如果医不好呢？”
清羽灵说着像是闯下了什么大祸的孩子一般，怯生生的。
云游顿觉不对，见她说的这样悲凉，心中一阵怜惜，好似她当真已被毁容一样，将她揽入怀中轻抚着头，柔声道：“傻丫头，你今天是怎么了？放心好了，不论你是何模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那……那你会替我报仇么？”
清羽灵说完，忽而害怕的抱住云游大哭起来。
溪辞有些错愕，云游更是骇异，不知她为何今天如此失常。
即是心疼又是不解道：“会，不论是谁，若然敢这样伤害你，我定当将他碎尸万段，绝不容情。”
清羽灵一听哭得更是大声，像是受到了更大的惊吓一般。紧紧搂住云游害怕道：“云游哥哥，你不要离开我，就留在这，不要下山好不好？”
云游脑子登时“嗡嗡”的回响，失了魂一样定在当地，心中乱作一团，木讷道：“好……好，我不下山，不下山。那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清羽灵一面哭一面说道：“那女人对我恨之入骨，我脸被她划伤后，她还说，还说，再见到我便不会手下留情。
定要将我容貌毁了，看你的云游哥哥还唤不唤你为小仙女。
我好怕，好怕你不要我了。”
溪辞好奇问道：“羽灵小师妹，你是说上次和那魔头一起扮作幕哥哥那人么？你怎么知道她是女人的？她后来又找过你了么？”
清羽灵并不答话，只呜呜的抱着云游哭个不停。
云游见她哭的伤心，不住轻拍着她头，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只要有我在，谁都伤不了你。”
“你骗人，那魔头功夫那么高，你怎么保护我？”
她这一问倒让云游有些尴尬，笑了笑，只道：“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那魔头若是要伤你，那就让他先把我杀了，咱们去地下做一对野鬼眷侣。”
便在此时，三姑忽然怒气腾腾的走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