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第七章）

婆婆（第七章）

合阳县地处陕西省渭北旱塬东部，东临黄河与山西省临猗县相望，西隔大峪河与澄城县毗邻，北依梁山与黄龙县、韩城市相连，南至铁镰山与大荔县、澄城县接壤。

婆婆（第七章）

1963年秋天亲人们来到合阳县黑池镇峪渠村，这里地处合阳县东南部，濒临黄河，之所以叫峪渠源于它独特的地貌，这里很明显的黄土高原地质构造沟壑纵横，围绕村子周围有五条沟，站在村里却就成了壑了，最早叫五渠村，后来因为半山半谷的地形就改名峪渠村，村子中间偏东部一条沟把村子划分为沟南，沟北，沟北两个生产队，沟南四个，沟北人口少却也心齐，历史上就有不同的势力之分，以致后来多少年里村支书村长都由沟南沟北分别担任。

由于这次迁移也是时间太仓促的缘故吧，亲人们到了这里后并没有安置房而是村里先安排在其他住户家里，爷爷婆婆，还有父亲姑姑们就住在四文叔家，渭北一带农家都是那一种传统的土炕，冬天可以在下面生些柴草取暖，那种炕很大的，一家人都睡的下，做饭就在房间外面临时盘个炉子也就算是安顿下来了。房东老爷爷老奶奶都是很慈祥的老人，他们有四个儿子，平时里对家人也是很照顾，此后半个多世纪都保持着很好的情谊。

婆婆（第七章）

这里地处渭北旱塬年降雨量少，人畜饮用水都不充足，家家户户都有收集雨水的水窖，待到干旱少雨的年份吃水都是问题，村里有两口很深很深水井算是古井吧，一个时辰也浸不出几担水，庄稼就更不用说了，纯粹是靠天吃饭，赶上干旱的年份种不了，长不出，收不了那是常有的事。刚来时候亲人们并不知曉，家里没水吃爷爷就给俊德爷爷说，当时俊德爷爷是我们生产队的队长，父亲就和大姑去队里抬水，那时候水都在大缸里存放，没几回就装满了自己的水缸。待到俊德爷爷过来看时队里的水缸已没有了水，那是全队上下百十号人第二天的做饭用水的。他风风火火跑去找爷爷说，“我让你抬点水你们怎么全给搞完了啊！赶紧给送回去！”其实那只是四五桶水，婆婆和父亲赶快给人家送了回去。那时候村子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四个涝池，赶上下雨了多余的水就会流进涝池，待到冬天少雨的季节人们会把涝池的水担到自家水窖了。要是干旱的年份涝池自然也就没有了水，大人们就去黄河边挑水，来回有十几里的路程，中途还要爬一个几百米的大坡，等到回来时候就只剩下半桶水了。水这么紧张自然用水那是必须要节制的，人吃的水有些地方人甚至连马尿都喝的。那时候每天早上洗脸全家就只是一盆水，自然是长辈们洗完了晚辈才洗，洗完了水也不能倒掉，沉淀下来还可以喂牲口的。

婆婆（第七章）

爷爷以前是完小毕业加上年轻时候有过熬相公（就是跟人家学做生意）的经历在那个年代自然也算有点文化又会算账就当了我们生产队的会计，那时候出勤给工分，男劳每天十个工分，女人家只能给八个，要是十几岁的小孩子给队里割草什么的工分才少，年终了队里把全部收入兑换成工分再分给各家各户。

那时候父亲又重新拿起书包走进学校，那时候叫完小，就是现在的初中，他依旧是不爱说话，也许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原因抑或当地人排外的心理吧，性格内向的父亲难免有时候会被人欺负，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拉着婆婆的手闹着，咱回咱朝邑，咱不在这待了。那时候婆婆很年轻也很漂亮，听村里人说婆婆来的时候头发是盘着发髻的，也有人说婆婆像个大家闺秀。然而就算父亲和姑姑们一百个不愿意也扭转不了那时候的形势。父亲聪明好学总是爱看些书，那时候可能是那种手绘版的小人书吧，还有就是不知从哪里来的老书，也许是那个时代流行的评书等等之类的。婆婆娘家姑姑说她小时候到我家父亲总是给她讲她从没听说过的故事人物，那时候父亲总是把自己打扮的干干净净加上本来就很帅气的他自然博得大家的好评，。

住进村里给移民盖的新房子那是一年多以后的事情了，房子有四间房子，婆婆和爷爷的房间当时有二层木阁楼，在当时来讲也算是国家照顾移民了，檩条房梁和椽都是上好的东北松木。渭北人盖房当时都是传统的盖法，房子是半边盖的，这样以来下雨雨水就会流到自家院子，每家每户都会在院子里挖个水窖收集雨水。

1964年大年初三二爷爷家婆婆积劳成疾加上连年奔波撒手人寰，撇下不到一岁的智民大还有二伯，以及两个姑姑，婆婆一边照顾父亲和三个姑姑还要照顾二爷爷家的縫缝补补，还有智民大嗷嗷待乳。大荔大爷爷家没有男丁后来商量就把智民大送给了大爷爷家，在那个年代叫过继，也算是立了门户。（后来由于种种原因他又回来了）那时候二爷爷要带二伯他们四个也是辛苦，他当时又在他们所在的生产队当会计。此后好几年一直都是二伯照顾两个姑姑还有后来回来的智民大，姑姑说有次她去二爷爷家二伯正在做饭他那时候才十四五岁二爷爷在旁边一直在训斥他一直在哭。直到1969年二伯去参军，据说是他当时做饭做的够够的了。

父亲还是那么内向不爱说话不爱和别人交流，放学回家除了帮家里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以外就是去看他的书，也许只有从书本里才能得到他需要的，他依旧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留着偏分的发型，国字型的脸上透着英气。要是有时候惹爷爷生气了爷爷依旧会棍棒相加。爷爷还是当着队里的会计，脾气依然如故，婆婆怕他，父亲更是怕他，姑姑们更是不必说了。那时候家里的劳力只有爷爷和婆婆，好在那时候还是大锅饭只是吃得饱与不饱却也饿不死人。婆婆说有一年姑姑生病想吃拌汤就是那种面汤样子只是里面有些面疙瘩，当时家里却是没有面的，婆婆在队里做饭和面就故意把手弄得都是面，（小时候学做饭婆婆给我说和面要做到盆光手光面光的）回来后用手上粘的面给姑姑做了碗拌汤。

那个年代哪里都一样清苦贫穷，亲人们艰难地生活着，日落而息日出而作，也许是封建礼教的影响吧爷爷对父亲有着太高的期望，尽管大姑二姑到了上学的年纪了也没有上学，爷爷在当时算得上有点文化的人，记得他毛笔字也写得很好，又会算账打算盘克朗克朗的，也就是这样别人做什么事情他都不放心，对父亲是那样，哪怕后来父亲长大成人，哪怕还有后来的我。

1966年毛主席发表《炮打司令部--我的第一张大字报》全国范围内文化革命开始了，首先是从学校开始，学生罢课开始批斗自己的老师，工人开始批斗自己的领导，各种勾心斗角各种阶级斗争一夜之间全部爆发出来了，国家机器接近瘫痪。父亲也被迫停学，各种游行各种批斗各种……对于内向的父亲这不是他的爱好，家里有一本《新华字典》揭开第一页上面写着“新民要上学”，也许这就是他当时从心底的呐喊，然而没人会理会，爷爷也没有，他只会要求父亲按照他的意志去做任何事，却全然没有看到那里面有父亲对知识的渴求，对美好未来的期望，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

也是文化革命那年婆婆生下碎姑，婆婆说当时她在家干活突然觉得不舒服就急忙去炕上想休息一下却把碎姑生在了地上，她看是女孩却也不大喜欢，就自己剪短脐带独自上到炕上，碎姑却在不停地啼哭她又把姑抱上炕头。在那个农业接近原始的状况男孩一直是农业的主力军，所以也就会理解当时婆婆的心情了。

此后的日子里随着时间推进父亲也成了家里的壮劳力，和大姑开始能给家里挣工分了，父亲依然如故地爱着他的书，那个时候有《三国演义》《水浒》《西游记》《红楼梦》。那时候做工都是以生产队为单位，那个年代毛主席搞的就是人民运动，有红旗水库，抽黄工程，修建合韩铁路都是全靠人力，那时候父亲个子也高，尽管人不是胖却很大力气，隔壁智义叔说他那时候刚开始做工就是和父亲一起，父亲不爱说话却也脾气暴躁，有一次别的村子还是队里谁欺负他年龄小父亲看到了让住手，对方不听，一个箭步上去一拳就把那个人打倒在地愣是半天没爬起来，此后做工他就一直不离父亲左右。适逢休息时候父亲也会给他们讲书上的故事，几十年后他提起那段还是充满佩服的心情，说讲得跟电视上一摸一样。

然而爷爷却不喜欢父亲看书，那时候父亲在看《红楼梦》爷爷把书抢来撕碎了放在灶台烧了，就连大姑在前两年我拿出《红楼梦》看的时候他不认的字但听说是《红楼梦》时却也表情诧异不叫我看，她说那是本坏书，当年父亲就是看《红楼梦》中邪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