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心悠然

不知不觉间，这个夏天已悄然而过，不知道是因为忙还是其它缘故，这个夏天留给我的印象很少，如果必须要想一想这一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话，大约就是一件事接一件事不停地忙，这些事都是必须要做的，却不一定是自己喜欢的。所以也不大愿意提起或回忆它们。

在一个初秋的下午，父亲在他的房间里拿着一本歌谱轻声唱歌，儿子在书房里关着门学习，妻和女儿在卧室睡得很香。而我在客厅看到方几上的茶盘上蒙了一层灰，该有多少天没有坐在这儿喝茶了呢？自己都记不清了。

我拿起茶盘上那块叠的方方正正的茶巾，它早已干得透了。茶壶上、茶杯里也满是灰尘和绒毛。茶桌下接水的桶也有些灰头土脸的，是时候收拾一下了。

我先把水桶清洗干净，再把所有的茶具泡在清水里，用茶巾擦亮。最后拿起润湿好的抹布将茶桌上的茶盘细细擦拭一遍。

茶桌净了，茶盘亮了，再把茶具摆上去，立刻恢复了精气神。我这样叮叮当当的收拾一番，身上微微出了一些汗，刚躺到沙发上，懒散一会儿，享受一下静谧的下午时光。一个稚嫩的童声在耳边响起：“爸爸，你要喝茶呀？”女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的身旁。我转头看着她还有些惺忪的模样，努力睁着一双充满好奇的大眼睛，带着一些期盼看着我。

“哦，是的，爸爸想喝茶了，等你睡醒了再喝。”我逗女儿说。

“太好了，好久没有跟爸爸喝茶了，我也要喝。爸爸你烧水了吗？”女儿的观察力不弱呢。

“现在烧。”我从沙发上起身，烧上一壶水，又拿出茶桌下近期没打开过的几个茶叶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茶叶。

女儿先去胡乱洗了一把脸，又回到客厅，和我一起坐在茶桌前的沙发上。

“爸爸，咱们喝什么茶啊？”女儿看我翻腾着那几个茶叶罐，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对呀，到底喝什么茶呢？我被女儿问住了。

“红茶吧。”我不忍心让女儿喝凉性的绿茶或滋味厚重的黑茶。

“好的，我最喜欢喝红茶了，爸爸，我们为什么不喝黄茶呢？”女儿善解人意。

“黄茶，咱们没有黄茶啊？”我一时没明白女儿说的是哪种茶。

“就是上次，你从山上回来，我跟你喝茶，那茶水是黄的。”女儿倒是记得清楚。

“铁观音。”一个不怎么稚嫩的女声在旁边提醒，原来是妻从卧室来到客厅了。

哦，我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她俩。

“好的，铁观音，咱们就喝铁观音。”我大度地同意了。

乌龙入宫，开水冲泡出一股久违的茶香随着氤氲的蒸汽扑到鼻尖。

妻也坐在沙发上，说：“给我也倒一杯。”

我把沏好的茶汤倒入公道杯，拿出四个刚刚洗净的茶杯，把茶汤匀到了杯里。

“看，这就是你说的黄茶吧。”我对女儿说。女儿点了点头，没说话。

“现在有些烫，晾一会儿再喝。”我说。

我冲书房唤了一声儿子，说：“休息一会儿，出来喝杯茶吧。”

过了一会儿，书房的门开了，儿子带着一脸凝重和不耐烦走了过来，弯下腰手扶着膝盖看着茶杯，含糊得问了一句：“什么茶？”“铁观音。”女儿立刻回答说。

儿子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拿起一杯茶，试了试温度刚刚好，一仰脖喝了下去。“嗯，挺香的。”他放下茶杯，直起身子，一转身走到了爷爷的房间。我递给妻一杯茶，又看着女儿像模像样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

“拿茶杯的姿势不太对啊。”我提醒女儿。

这时，儿子陪着爷爷从房间出来了，父亲看着我们说：“喝茶呢？小孩儿不能喝茶啊，尤其不能喝浓茶。”我说：“沏得不浓，孩子们喝的时候再兑点儿水。”父亲慈爱地看着我们说：“晚上喝什么粥？”我和妻还没有说话，女儿很快地说：“玉米粥。”儿子也赶紧说：“小米粥，放绿豆。”我端起一杯茶，看着父亲说：“您不尝尝？”

父亲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我可没那工夫儿跟你喝功夫茶，我得看看我还有玉米面没有，小米倒是有。”

儿子拿着一袋零食，坐在我对面的凳子上，一边吃一边看我沏茶。“爸爸，你这几天还出差吗？”他仿佛想起什么来似的。

“周一出差，周五回。怎么了？”我说。

“周二妹妹生日。”他面无表情地说。

“啊？那可怎么办。”我看了看笑而不语的妻和面沉似水的女儿，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去做作业了。”儿子似乎没有看戏的兴趣，又喝了一杯茶就回书房了。

“就这铁观音，喝着可顺口了，来，闺女，陪爸爸喝茶吧。”妻放下茶杯，打开了电视机。

“我好久没和爸爸一起喝茶了。”女儿发出了一句由衷的感慨。

我又烧上一壶水，趁着水烧开的时间，去看了看正在书房学习的儿子和在厨房寻找玉米面的父亲，又回到客厅看着一边看电视一边喝茶的妻，还有趁我不在时拿起盖碗往公道杯里倒茶的女儿，只觉得这平淡而忙碌的生活中悄然浸润着茶香。

人如行者、心有彼岸，多年奔波辗转寻觅的，不就是这浓淡随意、平静充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