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

我和她

江一燕：我最大的野心。就是自由。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没由来的一酸。鼻孔里好像抽进了大把尘埃。呼吸反复伸缩紧窒难挨。

十三个小时零七分前。我刚跟她吵过架。

无非是顶撞了一个第九百九十八次催我找对象八杆子打不着的远方表亲。

她说你自私。暴戾。倔强。孤僻。狂妄。嚣张。不知礼数。不明好歹。不分是非。谁能喜欢你？

我摔门而出。不要你管。

这是在她的小儿子离开她的第六年，我的第N次的顶撞她。

我知道，她可能又要哭。

九个月前。开始毕业实习。和好友一起带着对未来一切的美好憧憬热火朝天的计划是去北上广还是江浙深。她打电话说托人给你在老家找了个铁饭碗。你收拾收拾回去上班，别再瞎折腾了。我说世界那么大。我得出去看看。她开始哭，出去就别再回来了。

北广深没折腾成，我留在了她身边。朝九晚五，三线两点，好像是在等着七老八十灯尽油枯去入土为安。

无以复加的恶性循环。她又开始絮叨。舅舅家的女儿大你两岁。女儿九个月零八天。老公成熟又帅气。你的小学同学。孩子三岁半能自己买糖和醋了。你高中室友已经怀了二胎，你呢。不要那么挑挑拣拣。恨铁不成钢的唉声叹气你可怎么办。

我拖着行李箱夺门而。求你少管我一点。

然后那个晚上。听说她又在房间哭了一整夜。

我明白。她的玻璃心。软弱又脆。

但无疑，她也爱我。

我嗜肉。牛肉鸡肉猪肉。只要回家。不管多晚。她都起床做。我吃不好有刺的鱼。她会把没刺的肚子鱼脑里的肉剥给我。她穿一百块两条的淘宝裤却给我买两千一件的袄子说得穿暖和。她把我爱喝的牛奶塞满冰箱也无数次给半夜踢被子的我掖被角。连着几年失眠做梦睡不好她四处游走找偏方给我煮水泡脚。胃炎反复发作痛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她哭的比我还疼。

她总这样。特爱哭。

也特不乐意我出远门，好像出去了就不再回来。

所以一直没敢告诉她去非洲做一名语文老师是我的梦想。撒哈拉的极光白昼。骆驼的铜铃叮当。三毛掌中的一捧黄沙。那无垠的自由浩瀚的苍穹常常百转千回在梦里吸引我。

瞒着她买了机票的时候。是在五天前。

可是刚刚。她骑车摔伤了眼。

我回家的时候她正靠在爸爸的肩上哭。她的整个眼睛都肿了。她说她疼。

眼睛又是一酸。她说的没错。我就是自私。才会忘了她也疼。

退机票的时候。没有犹豫。

无妄的自由和她。

还是更爱她多些。

那就陪着她吧。山高水长也陪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