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的“尧舜之道”与“周孔之道”
【摘要:首先笔者承认,这个题目有一定的诟病,毕竟“周孔之道”之中已囊括了孔子自己的思想,自无法与历史久远的所谓“尧舜之道”相比。但因尧舜为千古圣君已成佳话,此处暂拟此题,旨在以圣君(君王)之道来衬托圣人(臣子)之道,并论述《论语》中二道产生差异的原因。】
【关键词:孔子 《论语》 周礼 尧舜】
尽一学期之时力通读《论语》,零星的短句不免让人逐渐产生了审美疲劳。满天星斗中,《泰伯篇》中赞扬尧舜的恢宏之句却不难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如“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之句,旨在体现舜之为君利民而不为己。又“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中,孔子毫不避讳地将自己歌颂尧时的词穷曝光于世人,竭尽溢美言辞来赞颂其利民的政治,并且对尧君的礼制体系,着相当高的评价。
礼制是一个非常关键的切入点。整部《论语》中,孔子几乎无不在谈论“仁”与“礼”。而其中“礼”更“重于“仁”。《论语》道:“子曰:克己复礼为仁。”孔子认为,只有在正确的“礼”治下“仁”方得以充分的实现。“仁”固然是“礼”的目的,但“礼”是“仁”的必要非充分条件。
若要由此谈尧舜之道,便不可绕过《尧曰》一篇。作为《论语》大轴篇中的第一则,孔子换了一种方式来讴歌尧君,即直接引语,不再是华美的堆砌铺陈。诚然,尧是上古时期的圣人,与孔子所居朝代相差甚远。孔子如何得知尧舜禅让时所说的话?不得不说这着实体现了孔子丰富的想像力与推理能力。
愚以为,孔子的偶像(1)定是尧舜,但孔子一生所追逐的目标则是周公。在孔子看来,尧舜是离自己十分遥远,且永远触及不了的圣君(殊不知自己亦成了后人口耳相传的圣人),而周公则是自己理想政治制度(周礼)的代表人。
孔子对周公的追捧,甚至比现代的崇拜“偶像”的追星族还要热忱心切。《论语》中道:“子曰:甚矣吾衰矣,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也许仅仅“梦不见周公”一事使人“甚哀”有些夸张了,但他的惶惶不安已让读者一览无余。孔圣人缘何不安?大约是唯恐自己德行衰减,从而不配邀周公入梦吧。由此可见孔子对周公之情思,远远深于对尧舜政道的单纯赞美,所以孔子也绝不会因自己梦不见尧舜而郁闷落寞,也就没有了“久矣吾不复梦见尧舜”。孔子又说:“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同样是对礼制的认同,我私将其与“焕乎其有文章”进行比较,从而认为后者更多的是“身不能至”的崇敬,前者更多的则是“心向往之”的憧憬。
在孔子的推想中,尧舜禅让时都说过“天之历数在尔躬”和“四海困穷,天禄永终”。这两句所折射出的的君王治国理念恰与孔子当年所处的诸侯混战形成鲜明对比。乱世下的君王不会因“天降大任”(2)而谨慎躬行,他们更不会“四海困穷”而放弃穷兵黩武逐鹿天下。历史现实告诉我们,即使对外忤逆天理,即使对下欺瞒压榨,即使内部“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天禄”却并没有终止。礼崩乐坏的混乱里,夏礼、殷礼都已模糊不堪,更何况唐虞时期的神话人物(3)和他们“畏天命”之原始思想?尧舜之道最多成为一种歌颂古代圣君功德的装饰品,至少在《论语》中显豁出有名无实的苍白。由此可见,尧舜之道是不适合存在于孔子与他所在的时代的。
对于周礼,孔子更有其独到的见解。《论语》道:“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愚以为,孔子是在着力效仿周公辅成王的行为,所以该句中的“道”,应作“周孔之道”解。在孔子眼中,除了正统周天子,任何倚靠封地的诸侯都不能使天下恢复至“有道”,即所有的混战都是毫无意义的,只有忠心效力于王畿才能使得这场荒唐的乱世有所终结。
孔子的道统具备不可否定的时代意义和历史价值,“半部《论语》治天下”并不是一句玩笑话。但在《论语》中,不乏参杂有孔子壮志难酬的失落情绪。我认为,孔子在政治方面的失败是历史的必然性——在春秋这样一个既大盛后的乱世,想必任何一个有野心的君王霸主都不会发自内心地渴望一个愚忠怀柔的臣子。因此我更希望《论语》中描绘的孔子是一个纯粹的教育家,抑或是一个桃李天下的圣人,而不是一个失意的政治家。
注释:
(1):此处偶像既谓一种为人所崇拜、供奉的对象,也可理解为当今引申而来的广义“偶像”。
(2):本语出孟子“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此处借为杨伯俊先生“上天的大命已经落到你身上了”一句之概括。
(3):该处神话人物并不独指尧舜,而可泛指同时代所有德才兼备的人物。
参考文献:
杨伯俊《论语译注》2015年中华书局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