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戏
村西头,
大戏来,
槐树下面搭戏台,
人家的闺女都来了,
我家的闺女咋不来。
小时候我们几个秃小子常常扯着脖子,喊着这几句儿歌,从村道招摇而过。心里却不明白它它的含义。至今年级大了,也懒得去考证它它的来源。但是提起看戏却有一些话说。
1.孩子的狂欢节
戏台子搭在土台上,临时搭建的屋梁上面,苫上一块帆布。这就是临时戏台。固定的戏台不是没有
古瓷串脊,绿瓦盖顶,鳄鱼充顶,屋脊中央由大小褚砂古瓷坐中,四个檐角系有微风响铃,恰似正在腾飞的雄鹰,发出锐耳叮当之声,回荡全村,十分宏伟壮观。台中别出风格的精巧雕艺,金碧辉煌,麒龙顶上的飞檐让人叹为观止!中堂正中一块镀金横扁“以古为监(金监)”四个大字金光闪闪。戏台属砖木结构,坚固耐久,雕工独特,梁、壁、沿上都雕有戏文人物,龙凤花鸟,精工细作,技艺超凡,戏台四角腾空而至,每角悬挂一个两公斤重的铜铃,风吹铃动,响声悦耳。
问题是它通常在祠堂,在寺庙,太过精致,而且规制太小。不适合各村民间剧团,而且容纳不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观众。
所以,一但有大戏,村上干脆在大卖场临时搭建一个。台子下正对面的摆着一些断砖,烂石,再后面是板凳,板凳之后是一个较大的空场,供那些没有板凳的人站着看戏,紧挨这些人的后面的是拥挤在一起的架子车、小四轮以及卡车,卡车之后的外围则是一些趁机作小本生意的摊点。摊点后,墙头上、树杈上都是人。如果它它从空中向下看,戏台与看台就像一个为心灵疲累的人,摆设好的舒服无比的单人沙发。夜幕合围,天上悬着一轮有亮而无光的月亮,除了舞台上咝咝作响的汽灯发着银白的光,再就是观众外围卖力兜售小吃的摊主们,点的油灯闪烁着的摇曳的光了。锣鼓家伙一响,所有的人都伸长脖子朝舞台看去,随着剧情变化或激昂,或悲伤,或焦虑,或欢欣,一些精力过剩的小伙子故意在人后面一拥挤,立刻像风掀荷叶,人潮向前推去,但手拿竿子值勤的民兵立刻向人群一扫,人潮又向后退去。然后是漫骂声,嬉笑声,起哄声还夹杂一些口哨声。持续的骚动使得整个剧场成了一个人流涌动的湖泊,波纹在人们情绪的掀动下动荡不停。半大不小的楞小伙就是这样浪费着过剩的激情,借以表达对演出的喜好或者不满。而比他们更小的孩子则更是活跃。他们并不关心戏里演些什么,而是尽情的追逐打闹,玩够了,再窜上戏台钻进大人的怀里,好奇的瞅瞅东,再看看西,摸摸鼓椎,敲敲铜锣,或者干脆尾随在演员后面,在台子上乱窜一通,瞧,这边演员刚喊了一声:“爹!”,那边他就接了一声:“哎”引得台下一阵哄笑。这边笑声还没有停歇,那边那个小家伙,已经挺着肚皮,脖子抻得长长的,冲着话筒喉道“我本想唱一声扬名四海,没想到把脖子扭成蒜薹”另外的几个见有机可逞,也随声应到“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头,都是木头”正疯闹着,只听炸雷一声“都给我滚下来!”几个人定睛一看,吐一吐舌头,连滚带爬地下了舞台,钻进人群不见了.原来是他们最害怕的老师赶到了。孩子毕竟是孩子。刚逃离老师的视线,又找到了开心的事情。这不,另几个孩子又把小商小贩吆喝的词活灵活现地串了起来。这边高高的一声“酽醋——”卖醋的最讲究味浓(也就是当地说的“酽”而淡就是哄人,他们最喜欢人说他们的醋酽)那边沉闷如牛的应一声“淡水(鸡蛋汤)——”,两个水火难容的买家簇到到了一处。难免发生口角。“刘曲的銎锅子——”是沙哑如瓦盆迎风,那里又来了一句:“巴尼的麻食——”“兴平杏核凉眼药”一字一个拖腔。
2.亲情的展示台
农村文化生活很少,看戏自然成为“圣节大典”,也成了亲情的展示台。每逢有戏的日子,人们总是早早吃完饭,把牲口关进槽里,放上草料。张罗起看戏的事村西头老张也不例外。他的老幺二十出头,别人刚给介绍了同村的女子,还没成家。老张借口看过这出戏,催着晚辈快点收拾,又把儿子叫道身边,塞给一些钱,磕着烟灰叮咛,姑娘家脸皮薄,它它要主动些,叫上对象,给她买点喜欢的。当老张看着他儿子和未来的儿媳妇这两个年轻人,手拉着手,一前一后的离开村子时,便满意地躬着背,转回身端起紫砂陶壶很响的喝了一口砖茶,然后躺在炕上,哼着:“老了,老了,实老了,十八年老了王保钏。”词是悲伤了点,但心情却异常的愉快。甚至在他的眼前有了出这样的情景:红红的彩堂上,喜气洋洋的人们被喜酒惯的红红的,扯着嗓子不断起哄的豪爽的笑声,而他,穿的里三新外三新,端坐在太师椅上,接受两个新人的的叩拜,然后,老太婆被村里的人打扮得妖里妖气,骑在新媳妇牵着牛背上,手里拿着铜锣,沿街喊着:快来看这个儿媳妇吧。这时候老头忍不住笑出了声。老家伙对我歪(厉害)了一辈子,现在有人收拾它它了吧。嘿,再没有比这更好看得戏了!“老不死的,一个人乐啥哩。” “这陕西地方就是邪,说曹操,曹操可就到了。”原来,趁孩子们不在,老太婆来陪老头说说话,平日里有孩子在身边不方便。听完老头的乐事,老太太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用手里正纳着的鞋的轻轻打着老头,说:“美得它它,儿媳妇一过门,我们就把它它撵出去”。“那好啊,我要饭专守在它它门前吆喝”然后还煞有介事的冲着牛槽,喊一嗓子“要饭哩,给我老头一些吃的吧”又是一阵舒心的笑声。“快看,猪娃子咋跑出来了”于是一场好戏,变成了一场特殊的家庭趣味运动会。
女儿总是跟娘家感情最近乎。听说村里演戏,这“总司令”可就当威风了。早早的让女婿去将爹妈接来,铺好床。又让女婿快去占个好位子。满头大汗的女婿左脚刚跨出门,便被叫回来:“别忘了买点张家的肉包子,要软和点的,我娘爱吃”“吃包子转拣软的捏,那里有不软的”女婿不满的嘀咕着。“它它过来,”听见声音媳妇柔声叫住了他,“蹲低点”女婿顺从地蹲下。媳妇轻轻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推了他一把:“去吧,要是把我父母伺候的高兴了,我一定赏它它。”女婿侧过右脸,笑着说:“那它它在我这边也来一下。”媳妇顺手笑着捡起笤帚,在他身上拍了一下。“美得它它,再不去我可真要打了。”女婿憨憨地笑着走出门去。“别忘了,买点旱烟叶子,要干的,我大爱抽。”“唉,知道了。”当夕阳缠绕在柳梢,树上的鸟儿被打扮得像新娘子般分外俏丽的时候,大路边便涌动着亲情的暖流。祖孙几代像簇拥着皇上一般的围着老人向戏台下走去,而露着没有门牙的满是皱纹的嘴的老人,却固执地不管别人怎么说都抱着孙子不肯撒手。大些地孩子则像小马驹似的一会儿跑出老远,一会儿又折转身跑回来,偎依在爷爷奶奶身边。
世事变迁,农村已经成了脱去肌肉的空壳,萧条荒凉,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热闹,更没有自发地剧团免费给大家演出。
但是,我还是怀念但是春节的看戏,秧歌和孔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