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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朝圣日记】第五章·在别处与奥赛夫雷罗(下)

2018-01-31  本文已影响31人  稳心山人

文/稳心山人
图/稳心山人

没有人知道什么是幸福,哪怕是再伤心的事,只要朝着正确的方向走,不管是上山还是下山,都是朝向真正的幸福迈出的坚实脚步。
——《银河铁道之夜》

很久以后的一个夜晚,敲完代码,满身疲惫的我站在走廊上,感受着阿姆斯特丹夜晚的冷风,抬头看着天边的乌云散去,难得的露出了一轮圆月,周围闪烁着几颗冬季星空的亮星。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无声地在我和天空之间画了一道淡淡的界线,清冷的月光,让人不禁想起姜夔的两句词:

“淮南号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

不知为何,我却想起了在奥赛夫雷罗(O Cebreiro)渡过的那个狂风大作的夜晚,想起了那碗热气腾腾的加利西亚蔬菜汤(Caldo Gallego),想起那个小小的庇护所,想起蜗居在地下室的那只小狗。站在回忆的远处回首,宛如从中国画里的山顶之上,俯瞰着山下正在行走的自己。

“你们到哪里了?”中午,当航哥、泰迪万和我坐在路边啃面包、嚼香肠、吃橘子的时候,已经上山的牡蛎在群里发了一条微信。

“快要上山了。”

“那你们速度不错哟,最后八公里加油。”

“别提了,刚才被韩国妹子甩得车尾灯都看不见了,那速度,真心怀疑她屁股上装了个马达……”

“是不是因为爱情的力量啊……”

“也许人家在山路上就不行了呢……”

话是这么说,可其实我对追上韩国妹子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在二十来年的人生里,我已经被太多优秀的人拉开了很大的一段距离,很多时候,我一边在羡慕着对方的天资和努力,一边在对自己的无能表示着无力的愤怒。愤怒遮蔽了我的洞察,恐惧让我钻进一些无用的洞里,寻求着洞穴上的投影,企图消解心中的恐惧。可是,那又能怎样呢?增加的,不过是过去投影在未来的黑色的经验和回忆罢了。经验和回忆,让在荒野中行走的人有了做经验的参照,却也带来了负重,还有随之而来的不断的重复,和循环。

上山前的小镇

“狐狸,准备背包,我们上山了。”航哥的话语打断了我的出神。

“好。”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肩膀,看了看远处雾蒙蒙的山路,我的眼里闪过一丝坚定。奥赛夫雷罗,我来了!

山道上的景色,与山下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青绿色的林木,随着高度的爬升,渐渐变成了堆叠在石子路上的枫红色,让我不禁衍生了些关于秋天的怀想,秋天的瓦津基公园,应该也是这般模样的罢。

山道景色

树木和石头,在卡尔维诺的笔下只是普普通通的树木和石头;在中国画的视角中,却被画家用手中的狼毫写入了不同的故事,无数的行人,经过树木和石头的时候,用自己的呼吸和脚步,在时间轴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淡淡的痕迹,一点一点累积起来,在自然的作用下,变成了国画上墨迹铺就的一笔又一笔皴和擦。如果我没有来到欧洲,如果我没有圣诞假期,如果我没有从凡哥那里听说朝圣之路的存在,如果我没有在佛罗伦萨遇见那对来自乌斯的老夫妇,如果我没有阅读王赛男的《圣地亚哥朝圣之路》,也许会有另外一个人,取代我现在的位置,也许我会在另外一个位置,又取代了另一个人的位置。留在眼里的,只是画框里的小小一个部分。此时的我走在这条山路上,取代的又是谁的位置呢?那个人,是否会和我一样,撑着登山杖,艰难地一步一步向上挪动?过去的我,究竟是怎样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取代了那个人的位置?参与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取代的人一个接一个进来,在刨平的木头上,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角色。

在卡尔维诺的笔下,在看不见的城市里,旅人,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思绪总是会在某个别处勾连着旧日的时光,勾连着的旧日的时光,被新的经历调和进了新的色彩,在发黄的照片上,在某些角度看来有些突兀,在另外一些角度看来,却莫名的和谐。

随着徒步鞋的位移与视线的转换,莱昂大区渐渐地被抛在了身后,成为了昨日的记忆,堆叠在前日,以及更加久远的记忆上头,山上的景色,不连续却频繁地投影在我的视网膜上。此时的山水,在我的眼里是一种颜色,后来照片里的山水,在我的眼里却又是另一种颜色。一个地点,一个小镇,一个城市,在不同人的眼里,有着不同的名字,有着不同的故事。这些不同,来自不同的行动,不同的次序,不同的节奏,在不同的瞬间,描绘眼前的景色的词语,就这样被过去和现在,重构成关于未来,关于别处的想象。此时的山上,只有灰蒙蒙的大雾,白色的积雪,红绿交错的植被,还有亘古以来便存在的寂静。

莱昂和加利西亚大区的界碑 俯瞰风景

除了寂静,山上还有什么呢?也许还有狼的脚印,还有一个疲惫不堪的我。久违的虚脱感,今天再度回到了我的身体里面,拽着我,在朝圣之路的旅途上,向后退。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还是五月下旬参加维京人障碍跑的时候。在疲惫不堪的时候,我又开始了习惯性的后悔,后悔自己在出发前,没有好好地休息,也没有减轻背包的负重;后悔自己没有在游览巴塞罗那的时候,好好保养自己的膝盖,以至于得了急性肌肉拉伤;紧接着又开始后悔起了自己在人生路上的一些选择,最后在心里咒骂着自己,为什么要想不开,在大冬天来走法国之路……

“小狐狸,你还有多久到?”群里又出现了一条微信。

“大概二十分钟吧。”在大雾里前行的我,看了下谷歌地图,重重地喘了几口气。

“最后那八公里一定是直线距离,我们走了十几分钟才爬了几百米……”

风起了,大雾却越来越浓,灰蒙蒙的天也渐渐暗了下来,我在小镇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了十分钟,终于摸进了庇护所,把风雨,隔绝在了外头。

“我……终……于……到……了……”

“咦,我叫贝贝出去给你拿包。” Lisa在群里回了一句。

“ 贝贝是谁?”我有些疑惑。

“牡蛎是她的贝贝呀。”

得到小伙伴回复的我放下心来,挪着灌了铅的两条腿,走到了楼下放鞋子的地方。

脱下徒步鞋的时候,我看见,左脚的袜子上,有着一大片淡淡的红色。一脱袜子,果然,左脚上全是血。

狼的足迹 大雾弥漫

下回预告:
第六章·瑞士小哥与暂停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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