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江湖”，无边的风景

在一个偶然的机缘下点击了某读书平台上的“秒读计划”活动，一鼓作气读完了野夫的《身边的江湖》。

第一次知道野夫是在“七个作家”公众号上，那也是一次偶然的情况，一个人在谁也不认识的医院体检，冗长的排队过程中，翻着手机寻着公号里的“历史消息”读完了野夫的文章。在回程的车上，关掉手机，举目四望窗外的一切，顿生一种隔世的悲凉。像是与几十年未见的老友对饮，钝痛呛在胸口。后来，今年下半年的一天，突然发现“七个作家”被封了，激愤地截图发在微博上，应者寥寥。一盏灯灭了，这于现世，也许真的并没有什么关系吧。

其实，在很多时候，我在思考，读野夫的文字，或者像章诒和的文字，究竟有什么意义。毕竟，书中描绘的WG时代与我、与我的家族甚至都没有什么关系。毕竟，作为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家族和家族中的一员，我只需和大多数人一样，赚钱，成家，生子，延续后代，就可以了。在很多时候，不断扩大自己的认知，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这些无实际意义的举动常常让我很疑惑——既然毫无实际好处，又何必要去做？

今天中午，老家的一个亲戚打电话给我妈，言谈中只想传达一个信息，因为拆迁，她那两个高中毕业的儿子各分到了两套房，我妈附和着说“是啊，现在就我们不行了”。我听了，心里很难过。作为一对奉行读书至上论的家长，爸妈很早就放弃了农村的土地以断绝自己的后路。小时候，他俩最常说的话就是，我们小时候做田做伤了，怎么可能还会让你们再回去呢？这不是一个有远见但却是朴素和充满爱的志向。

而现在，我和弟弟长大了，他们的任务完成了。我和弟弟以及另外一个堂哥是家族里读书读的最多的人。但很可惜，不是挣钱挣得最多的人。甚至，一致的，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没有房子。

爸妈很疑惑。我想在无数个夜里，他俩望着天花板，一定想过，还不如不花那么多钱供他们念书呢。而我呢，我不敢对自己说，我爸妈对我失望了。但在更多时候，我问自己，如果让你和乡下那些没上过大学的亲戚换个身份，你会愿意吗？

不会。绝对不会。原因只有一个，也许我的爸妈不知道，他们用朴素的志向为我打开的一扇门，是千金不换的无边风景。

在很早以前，在昏头昏脑读书的时候，我就知道，这辈子，我与巨富无缘，也不会在尘世有什么奇功伟业。但我也会有自己的不同，那就是我将用一生去创造一些东西，而不是去消费一些东西，尽管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我还很模糊。记得毕业那会儿，很多人在焦急工作的好坏，当然还有终身大事。而我无比绝望地在想，我已经研究生毕业了，但什么也没有创造出来。什么也没有。

这种绝望感一直到现在都存在，我庆幸它没有消失。它让我在平凡的工作与生活中保留一双探索的眼睛。因此，我乐意去读那些远离生活的文字，了解那与我毫无关系的时代。更何况，如果把整个人类看成一个整体，书里的一切都与我有着莫大的关系。

《身边的江湖》里，写的是沉沦的厨神，无所用的散才，不知生死为何物的死刑犯……是现代作品里难得看见的奇人奇事。这类人，以前在阿城的小说里见过，再往前，在东坡居士的笔记中遇到过。再往前，那大概就是鸡鸣狗盗的义士和易水残羹前的壮士了。

至此，我知道野夫文字的意义了。

作为一个读过三年古代文学专业的人，惭愧的是并不比一般人多识得几个字，但毕竟也还是有意义的，那意义存在于三年的浸淫过程。怀抱一颗敬畏之心似懂非懂的读着古中国的文字，甚至也笨手笨脚地在文津阁抄录过古书。当时不觉得什么，甚至觉得枯燥。也的确，在毕业之后，很少再读专业书了。但是，每当在现代文字中看到那万古长夜里残存的风采，总觉得亲近，甚至几欲下泪。

这种意义，大概是我爸妈所不能知道和理解的。当他们第一次目送着火车离开生我养我的城市时，永远不会知道，有朝一日回来的，是他们所不能理解的女儿。而我终其一生，所要报答的，就是这样带给我一片无边风景的父母。

无戒365写作训练营日更 Day 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