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 1
想来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她才 从一所中专学校毕业一年,在一家新开的本 地超市做收银员。收银员本来不是她所想的 职业起点,但是怎奈现实总是残酷的,一个 小小的中专毕业生,既没有好的学历,也没 有城市户口(那时候是一个干什么工作都要求 城市户口优先,或者招聘启事直接标注仅限 城市户口的年代),想要干一份坐办公室的工 作还是不容易的。想当时临近毕业还有最后 一学期时,所有那一届的同学都已不安于在 教室里听老师讲那些催眠曲,已经被家人安 排好工作的出去溜达了,还有就是她这样的 农村来的学生,也已经没有心思在听课,心 想着笨鸟先飞,或者叫先下手为强吧,开始 了要么去实习,要么去找工作的每一天。她 先去证券公司实习了一个月,觉得好像也不 是自己能走的路,觉得还是走一条比较稳妥 的人人都走的路吧,那就是去做一个小公司 的小财务吧。她和一个要好的,情况相同的 同学每天吃完早餐就摇晃在大街小巷拿着招 聘报,按照昨晚上研究出来画了圈圈的单位 地址去碰钉子,俩人都是还未出校门的孩子 ,总是胆怯会不会被一声吼出来,所以总是 轮流着去打招呼,介绍自己。这样一天一天 的跑着,没有结果,直到不知哪一天去了一 家做医药的公司,他们在招驻外会计,没有 太多要求,有一些财务基础就行,她俩貌似 都符合条件,就这样被录取了,她们也很兴 奋,必定找到了工作,不用再奔波;必定她 俩一直的目标就是能去另一个城市工作,远 离自己出生的城市,虽然这个城市只认城市 户口(辛酸),但是自己的户口本上户籍还是 这个城市啊。只是最后他们打理好行囊准备 出发时,发现他们俩被分在了不同的城市, 要一个人去陌生的城市,一个人,这是她们 所没有预想到的,但事已至此,就出发吧, 一个人也能勇闯天涯。被各自的父母送上开 往异乡的绿皮车上之后,完全还是兴奋的, 觉得自己长大了,可以一个人去流浪。她一 路在车上很新奇的看着周围的大人(其实自己 也都是大人了,必定已经18岁了。)他们扯着 嗓门用各自的方言闲聊着,嗑着瓜子吃着水 果,让一个刚出校门的孩子感觉很振奋,好 像这一车的人都是要浪迹天涯,大家就跟江 湖上的侠士一样,不拘小节,不讲究身份的 打着招呼,聊得唾沫横飞,也只乐的哈哈大 笑。她怯懦的坐在靠窗的位置没有太说话, 她喜欢这个位置,可以看到窗外的风景,不 一样的风景,跟老家的不一样,跟学校的不 一样,跟她在的城市不一样,一切都很新奇 ,一切都让她感到很兴奋。坐在对面的大叔 问他去哪里,干什么,她都如实回答了(那时 候好单纯啊,都没有一点戒备心),大叔说好 ,小小年纪就出来工作了。然后就跟她有一 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她对这种主动找她说话 的人,没有防备,更多的是感激,在一个陌 生的环境里,有人主动跟你打招呼,不让你 落入尴尬的境地,实在是需要好好感激一番 的。她也渐渐的热情起来,熟络起来,知道 大叔是从宝鸡出发也是要外出打工的。火车 从中午开到了晚上,本来7点要到的晚点到了 快9点,没有报站器提醒,她每到一站都要跟 大叔打听到哪一站了,最后大叔说你不管了 到了我提醒你,这趟车我常坐。最后车停在 一个人陌生的站台里,大叔说到站了,帮她 拿了行李让她注意安全。她一个人拎着行李 出了站,公司有派人接她,一个女领导,她 们坐着公司雇的车,驶入了陌生城市的夜色 中。车厢有点狭小,让人局促不安,还有这 黝黑的夜色,有一种凉意袭来,她突然觉得 有点害怕,黑夜,总是给人一种未知的恐惧 。她突然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迷雾森林,前 进还是后退好像都难以走出去。女领导问了 她一些事情后,就彼此沉默任由车子将她俩 颠簸的左右摇颤。她不知远在老家的父母自 她走后就一直惴惴不安,妈妈甚至有些哭意 ,觉得自己就这么任由女儿一个人去了陌生 的城市,如果是被人骗走了,那该如何是好 ,那自己就是一个亲手将自己宝贝女儿送入 深渊的刽子手。老两口一天都没有出过家门 ,急切的等着电话响起,那边亲爱的女儿能 报一声平安。一直到晚上10点多,电话响了 ,女儿说平安到达,父母问为何这么晚,答 复火车晚点了,告知一切都好才都相安无事 的互相道别,别的叮嘱的话都忘了说了。回想起在外地短短的2个月,真的是难以言喻 。她们的驻外单位是在一家镇上医院开了一 个门诊,她只负责收费和结算工作。工作到 没什么值得人说道的,但是生活还是有新奇 的愉悦,也有难以融合的烦恼。她总还是个 刚出校门的孩子,内向又害羞,所以总是一 个人溜达,一个人骑着车子去医院的附近街 道,村落去游荡,对一切都感到好奇,好像 去到了外国一样,一样的房子就觉得跟老家 不一样,一样的黄皮肤人就觉得鼻眼不一样 ,就连田间种出来的油菜花也好像比家乡的 更美一般。她喜欢这样,一个人顺着一条路 一直走,也不知道想去哪里,不想去想,只 想走下去,去看看会遇到什么,能遇到什么 。这些都是可以由她一个人的思想主导的快 乐,她说了算。但是别的事情,她就无能为 力了,比如人际交往,她太不擅长了,所以 总是腼腆又不失热情的对待每一个遇到的人 ,一个水槽边同样洗漱的人,一个医院花园 里遇到的人,一个吃饭时同桌的人,一个来 看病的母亲和小男孩,一个商店老板娘的孩 子,都能成为她去放在心里琢磨一番的人。 她友好又保持距离的和所有人相处着,不远 不近。有时候会苦恼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 有时候又觉得自己认识的人多了好多。只是 最后她还是离开了这里,因为她不能接受成 熟人之间的相处方式,那种明里的亲亲友友 ,背地里的恶言相向。虽然她没有参与,她 只是个听众,但是她也觉得受到了几千、几 万点暴击,为什么人是这样子,为什么大家 不能坦诚以待,她很迷茫,她怕自己那天成 为被攻击的对象,或者那天她也变成这种口 是心非的人,那太可怕了,她不想这样,她 还是想每天顶着太阳走在阳光明媚的有些炙 热的路上,去享受这种愉快,但是如果心里 有了黑暗的东西,怕就没有心情去享受这些 了吧。她还做不到处乱世而独善其身,她选 择了逃离,在去了1个多月的时候,同事们都 很惊讶,觉得她看似是个没有什么思想的人 ,却做出了斩钉截铁死不回头的决定。就这 样,她用最后发的一个月的工资,那仅有的 200多块钱,请认识的同事朋友吃了个饭,第 二天一个人背着行李没有告别就离开了,心 心念念的浪迹天涯就这样结束了。当然她走 的这样决绝,还有另外一些她不愿言说的原 因,她被置入了一个复杂的感情纠纷当中, 她是被置入的,是被无缘无故牵扯其中的。 她也许是被利用了,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但是她觉得这是件危险的事情,她必须及时 抽离,否则后果也许很可怕。她到临走都没 有搞清楚身边人的感情问题,到底谁喜欢谁 ,谁又喜欢谁?好难啊,只是为什么要扯她 进去,她这么幼稚的小孩子为什么要被牵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