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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丘生死摩耶梦-张大千传奇》——高阳讲述比名画还要传奇的人生

2019-03-13  本文已影响23人  万册书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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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为你解读的这本书叫做《梅丘生死摩耶梦----张大千传奇》。

民国七年,也就是公元1918年的冬天,19岁的盐商之子张权因未婚妻病逝,离家出走,投身松江禅定寺,打算出家为僧。

禅寺住持为他起法名----大千,但到正式剃度受戒的时候,他提出要不烧戒疤,说自己已经看破红尘、得道成佛,无须多此一举。

在和法师辩论了一晚无果之后,这个19岁的年轻人决定一溜了之。虽然不辞而别,他却带走了“大千”的名号。

从此,佛门里少了一个念经的和尚,画史上多了一段风云传奇。

张大千是第一个名扬国际的中国画家,被纽约国际艺术协会授予“当代第一画家”称号,获得这个称号的还有毕加索。他是一流的鉴赏家和收藏家,曾为保护中国古画和日本人斗智斗勇。却也为了赚钱,仿造清代大画家石涛的作品,以假乱真,无人识破。他是一个最会弄钱,也最会花钱的享乐主义者。但却在荒无人烟的莫高窟面壁三年,是第一个系统研究敦煌壁画的中国人。

50岁后,他走遍欧亚美洲,漂泊异国30年。宁可在巴西斥巨资建造一个中国园林,以为思乡之苦,但却至死未回大陆。那么张大千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的传奇故事又是什么。今天就让我们通过这本《梅丘生死摩耶梦----张大千传奇》来一一解读。

本书由已故知名作家高阳所著,高阳以写历史小说闻名,作品在史料考据的基础上,兼具小说的语言特点,可读性高,深受读者欢迎。有着“有井水处有金庸,有村镇处有高阳的”的说法。这本张大千传记,高阳用张大千出家未遂的离奇故事开头,徐徐讲述了这位传奇画家,不按常理出牌的一生。虽然也有演绎的成分,但完整地讲述了他的艺术成就,以及他与女人、兄弟间的恩怨情仇。

书名中的“梅丘”是张大千在国外收集的一块形似家乡地形的石头,而摩耶是他晚年的住处。我们将在书中结构的基础上,按照张大千的人生轨迹来解读这本书。主要包括五个部分:少年岁月、学画卖画、 面壁敦煌、漂泊海外以及归居摩耶。

我们先从张大千的出生讲起,1899年还是清朝光绪年间,四川盆地中南部的内江城,先是大雨数月,淹了众多良田,接着又滴雨不下,焦了一片沃土。在这片愁云惨雾里,盐商张怀中怀孕的妻子做了一个美梦,她梦见一仙气飘飘的白发老翁携一伶俐可爱的黑猿来到家里,第二天张夫人产下一子,取名张权,也就是张大千。

张大千从小就表现出不同于常人的性格,身体好、胆子大、脑子活、喜欢出风头。12岁那年,学校闹鬼,同学们都不敢出门,人心惶惶。只有张大千不信,深夜一人手持棍棒,守在校园捉鬼。最后还真让他抓住一个出门偷窃的坏人,并把那人暴打了一顿。

1915年,张大千16岁,在重庆的一所中学读书。暑假的时候,他突发奇想,要徒步回家。他认为这样既可以磨炼心智,又能够观赏沿途风光。当时,整个中国都处于军阀混战中,仅四川一省,从1912年到1933年就发生过400多次冲突。时局不安定,土匪也猖狂起来,到处打家劫舍。

张大千的体育老师刘伯承劝他,沿途土匪太多,不要冒险。这位刘伯承,就是后来的共产主义革命家,工农红军的缔造者之一。但张大千认为,自己是穷学生一个,没什么好抢的,和几个同学一起坚持上路了。结果,出发后的第三天,他们就遇到土匪,张大千和一个同学没来得及逃跑,被抓到山寨。

土匪让张大千给家里写信索要赎金,谁知,看到张大千的字后,土匪竟然决定放弃赎金,逼他留在山寨做师爷。和土匪头子熟悉之后,张大千以替自己给家里送信为由,让土匪头子把同学放了回去。直到三个多月之后,这支土匪被当地军队围剿,张大千才得以脱险。这100多天紧张恐惧的山寨生涯,使年仅16岁的张大千对社会、生死,有了更深的认识。能在土匪窝安然度过百日,成功营救同学,也看得出他机敏、义气的性格。

虎口脱险之后,家人觉得要给这个黑猿般野性的少年收收性,于是给她定了门亲事,未婚妻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姐。定亲后,张大千在家人安排下,去日本学习染织技术,计划学得一技之长后,就回国结婚,成家立业。

张大千对染织没有什么兴趣,在日本的学业也乏善可陈,但有一件事情对他刺激很大,同学聚会上,张大千同一个日本同学开玩笑说,为什么我们的外语,比你们说的好?日本的同学蔑视地回答:“因为亡国奴的舌头是软的”。张大千非常气愤,发誓从此只说家乡话。他特地雇了个日本人做翻译,虽然每月耗费数百元,也在所不惜。三年后,张大千完成学业回国。但等待他的,却是未婚妻因病去世的噩耗。家里很快又给她说了门亲事,悲愤之下,他离家出走,遁入佛门,于是就有了本书开头的那一幕。

从佛寺逃走之后,张大千并没有放弃出家的想法,他准备去杭州灵隐寺暂住几日,再作打算。途经西湖渡口,需要四个铜板才可以上船,张大千只有三个。他求艄公发发慈悲渡他过去,哪知艄公开口就骂,斥责穷和尚想赖帐,还扯破了他的僧衣。张大千大怒,和艄公打了一架后扬长而去。他意识到,一分钱难死英雄汉,和尚不能做,没有钱的穷和尚更不能做,彻底放弃了出家的想法。

就在他有家不能回,有庙不能去的时候,二哥张善子找到了张大千。张家有兄弟十个,张大千排行第八,张大千从小由二哥管教,在众多的哥哥中,张大千最怕的就是他。找到张大千之后,张善子也没别的话,只问道:你自己说,打算如何?张大千回答,既然和尚不当了,自然就能吃荤,杭州的糖醋鱼是最好的。于是,饱餐一顿之后,二哥将张大千带回了四川老家。

这段出家风波就这么过去了,虽然听起来颇为儿戏,却是张大千人生的重要转折。这件事之后,他摆脱了苦闷局促的少年情愁,内心开始走向成熟。而且在佛寺的时候,张大千看到很多寺中收藏的古画,他说,自己对画中的“广大”之意,有了新的领悟。并立志此生,胸襟、气魄、学问、技艺,都要把这两个字奉为宗旨。回到老家后,二哥张善子惊喜地发现,张大千的绘画技术突飞猛进,一问才知道,竟然是他自己看古画琢磨来的,叹为天才,决定把弟弟往绘画的方面培养。张大千本来就不喜欢染织,欣然同意,于是跟随二哥去上海,正式开启了学画、卖画的人生新阶段。

在二哥的安排下,一到上海,张大千就拜前清翰林曾熙、李瑞清二人为师。当时画坛的主流是学习清初大画家石涛,石涛是明代皇族后裔,国破家亡之后,出家当了和尚,他反对当时画坛的守旧习气,提倡笔墨当随时代。石涛的身上既有读书人的气节,又有突破传统的创新意识,和民国初年求新图变的潮流十分吻合。师傅们对石涛推崇备至,于是张大千也从临摹石涛入手,很快成为临摹石涛的高手。

很多人说张大千是绘画天才,但他的练习相当刻苦。他临摹石涛,每幅画至少要画三五遍,直至可以不看原稿能达到分毫不差,才算完成。他要求自己每天至少画一幅,否则绝不睡觉。除了临摹外,他的桌子上始终放一本石涛的《画论》,每日研读,书都被翻烂了。石涛爱画黄山,张大千就多次去黄山写生,感受石涛作画时的心境。张大千说,从前有人说“三分人事,七分天事”,我觉得应该反过来才对。

努力升华了天分,张大千临摹石涛的功力越来越高,渐渐地,他笔下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不仅能够以假乱真,简直可以说是石涛再世。画艺精进的张大千,开始用临摹的石涛画卖钱,整个民国画坛几乎没有人能识破。从少帅张学良到收藏家罗振玉、大画家黄宾虹,都买过张大千仿造的石涛画。对于造假,张大千似乎并不惭愧,甚至故意在买主举办的鉴赏会上,拿出造假的草稿和印章,告知买主这幅画不是石涛真迹。

其实张大千并不是不在乎名声,但年少张狂,又急需用钱,让他选择了用造假的方式,谋取暴利。那么这些钱,他用来干嘛了呢?一小部分,他拿去接济贫困的老师李瑞清,绝大部分,则用来买古画。张大千对古画尤其是石涛的作品,有种近乎痴迷的执着,一旦听说哪有石涛真迹,不顾路途远近,一定要去看一看。石涛画很贵,张大千从来不计成本,能买则买。这样的结果就是,虽然造假的收入很高,但他依然常常陷入,收藏富可敌国、贫无立锥之地的窘迫境地。

张大千一生先后收藏石涛真迹多达500件,见多识广让他成为古画鉴定的高手。他曾自豪地说,徐悲鸿说我是500年来第一人,我不敢当,但我自认是500年来精鉴第一人。意思是说,他对鉴定深有研究,可以称得上是书画鉴定第一人了。

不过这些收藏的古画,也差点让张大千命丧日本人枪下。1937年卢沟桥事变之后,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北平沦陷。张大千没来得及逃走,被日本人软禁。日本人告诉张大千,如果他愿意把收藏的古画拿出来,不仅会释放他,还将建立捐献陈列馆,让他的作品和石涛并列展出。张大千假装同意,对于日本人谎称,画作都在上海,以让妻儿前去取画为由离开北京,并暗中联络朋友将古画偷偷运出。自己则在京城里大宴宾客,佯装志得意满,迷惑日本人。

国画运到上海后,坊间传言张大千因欺骗日本人被枪毙了。上海的学生们给他办了张大千遗作展。日本人给张大千一个月的时间,让他去上海辟谣。一到上海,张大千立即携家人和古画逃去了香港。在被日本人软禁北平一年多后,总算虎口脱险。这一年张大千39岁,生死相迫,仓皇逃难的途中,他画了一幅自画像,并写道:画图留予后人看。这幅画中,张大千坐在松树下,猛烈的强风向左吹,而松树的主干则向右倾斜,表现出画家心中奋力抗争的决心。

1939年底,张大千从香港取道广西、贵州、辗转回到四川。战火纷乱,书画市场低迷,张大千也不愿再冒险出门。他隐居四川青城山,整日流连在山水之间,专心作画。两年里,他画了1000多幅山水画,画意有了很大进步。当时的绘画主要学明清,但张大千认为,中国画还应找到更根源的东西。他想上溯宋元,遍览百家,尤其向往代表隋唐成就的敦煌壁画。

敦煌莫高窟始创于公元四世纪,是隋唐艺术的结晶。现有彩塑两千多身,壁画五万多平方米。张大千下定决心去敦煌一游,就在即将抵达敦煌时,张大千收到二哥张善子病重去世的消息。因为路途遥远,没有见上最后一面,成为张大千一生的遗憾。但亲人的离世,没能让他停下脚步。

经过将近一年的准备和跋涉,1941年6月,张大千第一次踏入敦煌莫高窟。他被洞窟中的壁画惊艳了,决定要尽自己所能地临摹、研究。他说,很多人认为这是民间绘画,我看这是艺术大师的作品。当时的敦煌,戈壁黄沙,渺无人烟,不通水电,生活条件非常艰苦。张大千给每个洞窟都编了号,这在中国是第一次。他按照编号,每日清晨进洞临摹,晚间才出,中间只在洞口吃一顿午饭。在石窟临摹壁画和室内作画不同,壁画底部要趴在地上画,顶部则要踩着梯子,仰头勾勒。一幅大的壁画,往往数十天才能临摹完毕。

就这样,本来计划三个月的敦煌之行,逐渐延长至三年。这三年期间,张大千共临摹敦煌壁画276幅。为筹集路费和画资,他变卖了部分古画,还向银行贷款黄金5000两,这些钱直到20年之后才还清。张大千自嘲地说,跑到这里受徒刑,还心甘情愿。来敦煌前,张大千是个对生活品质非常讲究的人。他常把古人用300只羊煮一碗汤的故事挂在口边,表示要吃,就不能怕贵、怕麻烦。他喝茶要用不同的杯子,而且只喝三泡便倒掉。但在敦煌,一年四季蔬菜都难吃到。为了改善伙食,张大千曾带领学生开荒种菜,还专门请人送来藕苗栽种。不过,由于气候条件太差,没有成功。他感到很遗憾,特地画了一幅荷花图,记录到:我本来幻想着,在大漠里造一点江南风光,但如今,采莲歌是没机会唱了,真让我痛心。

然而,就在张大千废寝忘食地临摹敦煌壁画时,外界声讨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响,有人认为张大千的临摹破坏了敦煌壁画。有一天,张大千收到了一封电报,上面写道:张大千君,久留敦煌,中央各方,颇有烦言。斥告张君,对于壁画,勿伤污损,勉滋误会。意思是,让他注意点,别弄脏了壁画。短短的几句话,如针一般刺痛了张大千的心,他自认为,是揣着对敦煌壁画无尽的崇拜来临摹的,几年里,对壁画的保护竭尽心力。为供给来敦煌的生活开销,临摹所用的大量矿石颜料和纸笔器材更是散尽家财,负债累累。在自己之前,没有一个中国人愿意不远万里地来这苦寒之地,研究敦煌。现如今,研究刚有些成果,就有人来捣乱。

无奈之下,张大千决定离开敦煌。他将搜集的资料,送给了官方派来的研究人员,带着临摹的276幅壁画回到四川。途中,他举办了临摹壁画展,引发轰动。大学者陈寅恪撰文说,大千先生临摹敦煌壁画,虽是临摹之本,兼有创造之工,是我们民族艺术上别具一格的新境界。著名画家叶浅予说,张大千一个人,完成了只有国家财力才能做到的事,在灾难深重,民族文化倾颓的年代里,他在敦煌,寻回了中国文化的一点自信。

敦煌之后,张大千的绘画造诣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胸中的见识远超同时代画家。他的画风开始走出石涛,走出明清,有了隋唐时代的雍容自信。作品中,也多了对人物的描绘和更丰富的色彩。与此同时,他的名气也越来越大。来自世界各地的画展,邀约不断。

1949年,张大千50岁,定居四川,大陆和台湾都希望他能够留下,张大千未作答复。12月,以在印度办画展为由,张大千在夫人及小女儿的陪同下,前往印度。临行前,他嘱咐儿子和学生们,要多走动,我去去就回。但是,他再也没有回来。

之后近30年,张大千走遍欧洲、亚洲、南美洲、北美洲。但故乡的山水,却只能在梦里相见。对张大千来说,何去何从,主要是考虑三个条件,一是时局安定,二要经济繁华,三要自由热闹。因为只有这样的地方,才有人愿意花大价钱买画,随心所欲地花钱享乐,也不会引起非议。一番思虑之后,1952年,张大千决定前往南美洲定居。他带了数百箱行李,甚至包括黑白猿猴六只,波斯猫八只,名犬四只。但据说这些箱子其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张大千装气派的小伎俩,目的是引起国外舆论的注意。果不其然,这阵仗场面,使他到南美不久,就获得了阿根廷贝隆夫人的接见,一炮而红。

在南美洲生活了一年后,张大千在巴西圣保罗附近,买了块200亩的地,花费巨资建了个园子。这是一个标准的中国园林,他拔了地里原来的玫瑰,改栽梅花、牡丹、松树,种了一大片竹林。林畔挖了池塘,造了假山、闲庭和长廊。他给园子取名八德园,找到一块形似故乡地图的大石头,作镇园之宝,并在石上题字“梅丘”。丘有墓碑之意,梅花是最有中国特色的花。他说自己死后,就要葬在这石头之下,也算是魂归故里。

建八德园的钱,是张大千买卖古画赚来的。虽身在异国, 但他在台北、香港、东京都有眼线。一旦发现古画,一通电讯,张大千立刻搭飞机前来鉴定。他眼力准,名气又高,一买一卖之间获利甚丰。

1956年,张大千在法国巴黎举办画展,地点是卢浮宫东画廊。与此同时呢,卢浮宫的西画廊展览的是西方野兽派画家马蒂斯的作品。主办方精心设计了这场东西方巅峰艺术的对台戏,使张大千获好评如潮。西方评论家称,唯有毕加索堪与它比拟,毕加索代表着西方现代绘画的最高水准。为此,张大千想见一见毕加索。消息送到毕加索那里,毕加索欣然同意。那天张大千穿了一身中式长袍,足蹬布鞋,到达毕加索在巴黎的住所。习惯上身赤裸、只穿短裤的毕加索,则刻意穿了长裤皮鞋,打了领带出门迎接张大千。毕加索给张大千看了自己临摹的五大本中国画,并说,在这个世界谈艺术,第一是你们中国人有艺术。会晤之后,毕加索送张大千一幅西班牙穆神。两天后,张大千回赠双竹图。之后,毕加索又为张大千画了十多幅肖像,而张大千回赠两支毛笔。这不是普通的毛笔,是张大千从巴西牧场,从五千多只牛耳朵里取了一公斤牛耳毛,送到日本做成的八支牛耳毛笔, 寓意执牛耳。送了毕加索两支,表达他对毕加索画坛领袖地位的认同。

在八德园住了17年之后,71岁的张大千决定移居美国,原因是美国有更好的医疗环境。从60岁起,张大千的白内障越来越严重,两眼逐渐看不清东西,这对一个画家而言是致命的。尤其是张大千,漂泊海外,平时大手大脚花钱惯了,没有多少积蓄。一切吃穿用都全靠不停地作画卖画。眼疾,使张大千渐渐画不了精细的工笔画。他不断尝试新的画法,最终发明了泼墨画,即把墨汁、颜料泼在纸上,然后急速牵动纸上下晃移,使墨和彩自然流布,最后再用比勾勒,点染成画。泼墨画开辟了张大千艺术的新天地,他的泼墨画巨幅《荷花通景屏》,被美国人以14万美元收购,是当时国画卖出的最高价。

但艺术上的新天地,还是抚不平他的乡愁。定居美国的张大千画了一幅自画像,提名《乞食图》。画中的老人须发皆白,托杖持钵,沿街乞食。他是驰名世界的大画家,但乞食图中自嘲的意味,却流露出一个漂泊者的悲凉心境。他说,吾今真老矣,腰痛两眼昏,异域甘流落,乡心未忍言。这幅画后来被张大千送给台北故宫博物院,并被博物院磨刻到了石碑上,在台北张大千故居就可以看到。

国外数十年,张大千按中国人传统的生活方式活着,穿古装,留长须,讲四川话,在园子里种竹子、梅花,他的画三分之一都是四川的青城山。让张大千的思乡之情,再无法克制的是红颜知己李秋君的去世。张大千年轻时,去上海学画,最初就住在李秋君家。二人情投意合,可是张大千已经娶妻。秋君出身名门,家里十分看重名声,绝对不可能让女儿做妾。秋君横了心,不嫁就不嫁。终身跟随张大千,没有结婚。张大千在上海时,秋君陪在身边照顾起居。张大千云游四方时,秋君便帮他打理家务。学生们行拜师礼,张大千说,拜秋君和拜我是一样的。张大千和秋君同年,50岁时,二人一起过生日,并合制了一枚印章,刻写了四个字“百岁千秋”。“千”是张大千,“秋”是秋君。他们约定,百年之后,要埋葬在一起。但是,这个约定没有实现。之后不久,张大千走出异国,秋君一个人留在上海,两人至死未能再见。1971年,秋君在上海病逝,张大千收到噩耗长跪不起,几日几夜不能进食。他说自己要为秋君服新丧三年,开始常常念叨,我的秋君再也见不到了,秋君是一个人啊!

1976年,在海外漂泊了近30年的张大千,决定回台湾定居。回到台湾之后,张大千的眼疾竟逐渐好转。画画多了,卖得也越发好了。但一些传言也流行起来,人们说他老了,画不动了,很多作品都是学生代笔。张大千没有回应流言,而是宣布创作巨幅山水画《庐山图》,并请亲友前来见证。

此时,张大千已经八十多岁,心脏病、糖尿病缠身。而且他从未去过庐山,选择这个题材,一是表明自己宝刀未老,创作能力犹存,二是年事已高,他深知这幅画可能就是绝笔,要拼尽性命,再现一次心中的祖国山河。这幅庐山图,张大千构思了一年,之后又画了一年。画画过程中,他常口含心脏病药丸,拿着画笔,晕倒在画前。抢救回来之后,继续作画。亲友劝他停下,但张大千说,还乡无事恋乡深。我是无论如何都要画的,你们谁也别拦我。

1983年1月,这幅画终于完成,在台北展出。画长10.8米,高1.8米。画上的庐山,又像庐山,又依稀可见青城山、黄山、峨眉山的影子。两个月后,也就是1983年3月8日早上,张大千命人拿来已出版的13本画集,一一题词,准备送给大陆的老朋友,看他精神不佳,夫人劝他改日再写。张大千说,此时不写,以后再无机会了。在写到第12本画集的时候,张大千晕倒再也没有醒来。去世的时候,84岁。

本书作者高阳说,张大千其人,好名,好热闹,好挥霍,好美食和美人,俗世何止千万。但他在绘画上的天分和努力,让他的作品超越明清绘画,直达隋唐艺术的雍容自信。在文化倾颓的近代中国,可谓绝无仅有。而且,他在国际上取得的崇高名声,更是西方主导的现代美术史上最精彩的一页。在台湾的日子里,张大千给自己住所取名“摩耶精舍”。“摩耶”是佛教的词汇,意思是幻象梦境。他把巴西八德园里的那块叫梅丘的石头运了回来,依然希望埋骨为丘下。或许对他来说,台湾终究不算故乡。他说自己平生结梦青城山,不知道在《庐山图》的飘渺烟云中,他是否魂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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