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你毕业了没 第二十章 叛变
印刷厂的刘经理躺在一旁的沙发上眯着眼，排版的姑娘还在忙活着，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主编交代的事情忒不靠谱，有违我多年来坚持的原则，于是我开始试图跟刘经理透些口风。
“刘经理，问你件事啊。”
“你说。”刘经理坐起来，睁开那双无论如何也瞪不大的小眼睛。
我尽量保持语气的平缓，“等会我们主编来了，你能不能表现出一直都守在这里的样子”？
“我本来也没打算出去啊。”刘经理显然没听懂我的意思。
“哦，我是说要让主编觉得你一直在这里，没有我单独在这里的时间。”我又说的明白了一些。
“哦，”他大概是猜到了，“可以啊”。
考虑到他有可能没有完全领会我的意思，于是我不得不继续深入一点，“你说要是我们有了排好的底版，又不在你们这里印刷，那你们之前的工作是不是就白做了？”
这下我可是挑明了说的，刘经理本就是个圆滑的人，自然是心领神会，然而他却笑起来，说道：“可是你们不会排版啊，要不然你们主编也不会找我们，是吧？”
看到刘经理还在试探，我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把主编交代给我的事情说了出来，刘经理很配合地表现出了一点些微的惊讶来。
“你们这主编可真是不地道啊。”刘经理说道。
到现在，我已经完全叛变，开始倒戈相向了，“是啊，我虽然是刚参加工作，但是我有我的原则，虽然不太定商业竞争的事情，但是这件事绝对属于偷盗，实在太龌龊，如果是正常手段，我肯定回去执行，现在看来，明天我也该辞职了，留在他手下实在没什么前途，万一再带坏了我的人品，岂不是得不尝试”。
刘经理应该看出来我不再是主编的卧底了，这才开始了真诚的交谈，“你跟你们主编多长时间了”？
“不到一个月啊，三天两头无事可做，到现在连个正式上班的地方都没有。”
“你们主编第一次来跟我们谈合作的时候，说自己做主编很多年了，这份杂志月印刷量两万多份，可是我根本没见过，还说自己手下有什么产业。”
“什么产业啊，就是南部山区有个休闲的小山庄，很小的一点地方，用人不善，都快经营不下去了，又不舍得追加投资。”
“那你在他手下工作，待遇什么的怎么算？”
“哪有什么待遇，连饭钱也没给，原先说的倒是挺好，可是一点兑现的都没有，每次问道我的待遇问题，他都是顾左右而言他地回避着，从来不正面回答。”
“是这么个情况啊，弟弟，我看你还是赶紧走吧，在他这里混，一点前途也没有。”
“就是说啊，老头让我今天把底版偷出去，不行的话明天再来一趟，总之这点小便宜是占定了，反正我也不想再干了，对付过今天，明天让他自己来吧。”
“今天他还过来吧？”
“应该是会过来的。”
“要不把底版给你一份吧。”刘经理这样说，我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不成他自己想吃亏？
“这样不是让老头赚了便宜？”我问道。
“不会，他可能还不知道，印刷厂排版的软件都是有规定的，只要在我们这里排的版，他拿到其他任何一家印刷厂也打印不了，所以你只管给他就是了。”刘经理说的有恃无恐。
“这样啊，那要不你就给我一份吧，省的我一会交不了差，他还一遍遍唠叨，过了今天，随他去哪里想办法吧。”
排版的姑娘把底版往我邮箱里发了一份，我继续和刘经理闲聊，不觉就到了午饭时间，我本来是打算用老头给我的十块钱出去解决午餐，可是刘经理坚持要带我去吃饭，结果我们就去了一家小餐馆，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大概是看我在这件事情上坚持了诚实的原则吧，刘经理问我今后的打算，我暂时还真没想好，大不了先回同学那里住着，再慢慢找其他的工作吧。见我是这样的处境，刘经理建议我在他这里上班，工作就是到处跑跑业务，肯定不会亏待我不过我婉言拒绝了，因为我实在不适合跑业务那样的工作。
刘经理问起我的专业，我据实回答，他思量着说：“要不然介绍你到我一个朋友那里吧，那是个化工厂，正好需要你这样的专业。”
“是那个地方啊，我记得曾经还投过简历呢，但是没有回复我。”
“我跟他们人事部的一个领导是朋友，这样吧，我先给他打个电话，然后你再给他投一份简历，我估计应该差不多。”
“那就太感谢了，我回去就再投一次简历。”
跟刘经理的闲谈很愉快，我们回到印刷厂的时候，老头还没有到，排版的姑娘只是象征性的修改了一点内容，因为已经知道老头的目的，反正也是不需要继续合作了，谁还会继续付出劳动呢？
我猜想如果不是派了我重要的任务，老头是一定不会来接我的，就像上次那样让我自己搭公交回去。可是现在，对他来说，我还是有一点剩余价值的。
老头很会演戏，故意提出了一些让刘经理无法答应的要求，促使合作的破裂，这样老头从这里撤走就显得顺理成章了许多，刘经理也没有过多商谈的意思。而老头带上我出了印刷厂的门，立即加速去了另一家印刷厂，草草跟老板商议了一下就迫不及待让我把偷到的底版弄出来，合适的话就可以在这里付印，这样就省了排版的费用。
我从邮箱里把底版下载到电脑上，有人看了看，当即说不能用，因为这版面的尺寸都是按照原先那家印刷厂的软件设定的，他们也没法改，我心里暗自好笑，却又不得不装作十分惊讶的样子，以此表明我是真的毫不知情。老头见状也只能叹息而已，或许他明天还要去刘经理那边，毕竟他是真的没有办法。
老头开车带我往回走，路上跟我说，“明天我们再去第一家印刷厂那边”。
我故意装傻，道：“干什么？”
“底版不能用，看来我们还得跟他们合作，从他们那里印刷这一期。”
“主编，我有件事啊。”
“你说。”
“我没生活费了。”
“哦，我没给你发过生活费吗？”
废话，老头还真是会装疯卖傻，就这份演技，不给他颁个演员终身成就奖真是可惜了人才。
“没有啊，你就给过我两次午饭钱，一共二十块，连公交补助都没有，你不是说我来回坐公家可以给补助的，而且在我们正是发展之前也要解决我生活费的问题啊。”
“那是当然。”老头翻了翻钱夹子，极为不忍地掏出一百块钱来，紧紧攥着递到我面前，“可以吃些天吧”？
你妈是你爸的，一百块钱不会让我吃一个月吧，我都来了这么些天了，承诺的生活费问题就是这一边块钱啊。
我使劲从老头手里拽出钱来，说道：“不太够啊，我前两天还跟同学借了些钱呢。”
老头看了看我，好半天没吱声，最后叹了口气又掏出一张来，满含深意说道：“年轻人要节俭着过日子，我一个月生活费才五百块钱，你应该绰绰有余。”
我瞅了瞅他那肥嘟嘟的啤酒肚，回想着那天吃涮羊肉时满嘴流油的恶心样子，实在难以想象五百块钱够他消费几顿饭，可是到了现在，我也没有争辩的必要，于是我接过了另外一百块，这就算是我这段时间的报酬了，想想就觉得可恶。
趁着我还坐在老头的车子上，我要尽全力对他进行诅咒，这个邪恶的老头，希望他以后一事无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