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而后知其梦

许多大梦将醒之人，总是很难及时抽离虚幻。像是不由地混淆现实和梦境，从而导致误会、犹疑、恐惧和震慑，亦或是浮夸、自满、忘形和虚张。这无疑是可悲的，虽并非所有坏品质都积于一人之身，却把他无形拉入漩涡中心，不能自拔。要知道，一个人之所以入睡，不仅仅是生理要求，还是心灵上自我回溯的良机，若是良机被恶性的扭转，反让一个人或许多人昏昏沉沉、不清认知，就失去其真正意义了。我想了许久，为何许多人会轻易被一个虚幻的梦境操纵？他睁开了眼睛就证明他是清醒的么？显然不对。因为这其中缺少了真正的觉醒过程。

觉者，寤也。从表意来看，因受到外界某种刺激而生发感触，无疑是一种应激表现。可这样形容又不决然正确，若是用拳头刺激人的膝下部位，小腿会自主弹起来，这是著名的膝跳反应，却与人用来思考的大脑无甚直接关系。缺乏思考的应激过程绝对不是“觉”。会形，觉从学从见，没有见闻所得学习吸纳也是无从谈“觉”的。所以为什么那么多人深处梦境而不自知，不过是缺少一份觉悟，盲目地信任一种泡沫般的美好和残酷罢了。

突然想起以前看木心先生的一篇小记，细思极恐。大概是说作家一日极累，入寓即睡，醒来后将夕照当做朝阳，归家路人则极似赶程上班，暮色便误认为雨云，全黑的上午，惶惑似毁灭。直到清醒后，才发出感慨：“不想想如果真的上午全黑，路人怎会一个也不惊惶——而刹那间，就因为眼看男男女女行走如常，我更诧异，更恐怖。”这样的一则小故事，不禁道出了一位先知者的忧愁。饶是先生清明至此，也会在思绪疲乏的时候，信任不属于现实的假象，更何况我们沉默的大多数呢？

古语有言:“觉而后知其梦”。即是说，唯有有所知觉、心怀痛痒，才能够真正挣脱一个个往复循环的梦。当然，如若一心一意妄图着黄粱之事，那就是自主地放弃清醒之机，告别天日。觉分两种，一为自觉，二为觉他，二者相辅相成。然而只有先学会自觉，自行恪守世界运转的客观规律，而非一味提问，却从不解答，把轻易的质疑当作快感。那样才有机会更上一层楼。觉他，依托的能力更多，敏锐的五感，健全的心智，与众不同的视角......以自我清醒的姿态去视察别人，无需宽广，哪怕只被给予世界一隅，也能窥遍冷暖寒凉。

其实真正的美好都不是做梦者的杰作，他们不过假想了一个虚幻的空中楼阁。而该是那些在苦闷中、压力下、冷落里也始终清醒的耕耘者享有的荣光。世界总是在默默运转着的，人却束缚于生老病死、兴败枯荣，代代更迭。真的被束缚了吗？不过是不知道社会并未一床席梦思，容留我们进入美好梦乡。而是一片汪洋，觉醒过来，握桨控航，方能活出自我的人生姿态。

文/曾瑶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