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
国庆节前夜,翠柳对根生说,“我明天就走了?”
“走了,去哪儿?”根生有些莫名其妙。
“出去打工!”翠柳幽幽地说。
根生的心往下一沉,急急地说,“人家这时候都回来度长假,你可倒好,还往外面走!几十岁的人了,打工还能打出啥名堂?不出去不行吗,家里又不是找不到活儿干!”
翠柳不吱声。
根生接着说,“你走了,咱妈怎么办?她都七十好几的人了!退一万步说,就算要走,也要等到过了年明年再说吧!”
翠柳背对着根生没做声,根生还想再劝,却发现女人已经睡着,发出了均匀的鼾声。其实翠柳没有睡,她在假寐。她与根生结婚十年了,越来越对身边这个土得掉渣的男人看不上眼了。根生是个电工,在工厂里上班,当初她也正是看上了根生有一份安稳的职业,这才跟了他。可是结婚以后,根生的一些臭毛病便展露无遗,他不讲卫生,举止粗鲁,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更谈不上浪漫。最让人不能容忍的是,每年他都会忘了她的生日。翠柳觉得她与根生在一起,日子过得像白开水一样,寡淡无味。
心情不好的时候,翠柳常常与朋友一起出去抹牌赌博,唱歌跳舞。后来她认识了一个舞伴,那舞伴能说会道,善解风情,而且在她面前出手大方,这些都是根生不能比的。一来二往,翠柳就与那舞伴好上了,她要逃离现在的生活,与舞伴结婚。她母亲知道了她的心意,劝她不要心猿意马,好好与根生过日子才是正途。娘家一家人都劝她,可是她心意已决,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她母亲眼见阻拦不住,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娘家人对这事早已心知肚明,只有根生蒙在鼓里。
翠柳已经厌倦了这种家庭的生活,人生苦短,她要重新活出个人样。现在她对根生说自己要外出打工,实际上她想逃离,挣脱不幸婚姻的枷锁,然后重新把握机会!
翠柳义无反顾地走了,根生有些失望,可又无可奈何。他住在岳母家里,两个舅哥不住在一起。根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翠柳一走,他的话更少了。他的心里憋闷,白天还好,干干活也就过去了。可是到了夜里,他整个人像掉了魂似的,老觉得心里发慌。他于是给翠柳打电话,却老是打不通。即使偶尔通了,翠柳也说不了两句话,不是说手机没电了,就是说信号不好,没什么事我挂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翠柳离家已有三个多月了,村子里处处有了鞭炮声,快要过年了。根生问岳母,翠柳什么时候回来过年。岳母淡淡地说,不知道!又反问根生说,“你们是夫妻,倒来问我?”根生红了脸解释说,“她的电话最近老打不通!”
这几个月的时间,多亏了岳母做饭,根生一直忙,每次回家都只扒拉几口饭。他很感激老人,如果不是她,自己连一口热乎的饭菜也吃不上。这一天根生特意买了许多菜,预备借此表达对岳母的谢意。可是他却不会下厨,一下急得团团转。幸好来了一个男人,男人说是翠柳的表哥,表哥的厨艺很好。
三个人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根生和表哥还碰了一杯酒。
这表哥其实是翠柳的相好,也就是那个舞伴。岳母知道,根生不知道。
腊月二十六,翠柳给母亲打电话,问,“他走了吗?”
母亲说,“走了,昨天刚回乡下去了!我准备请人看两天屋,明天到你大哥那儿去,你也回来吧,一起到大哥家里吃年饭!”
腊月二十八,翠柳心情复杂地回了家,刚进家门,推开卧室门,却发现根生躺在被窝里。她赶紧带上房门,退到客厅里,心情很是失望。忽然她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匆匆再返回卧室时,看见舞伴和一个女人正匆匆忙忙地往身上套衣服。翠柳的脸一下气紫了,一巴掌甩在男人的脸上,说,“滚,你给我滚得远远的,我再也不想看见你!”男人捂着脸,收拾了衣服,和那个女人灰头土脸地走了。
翠柳愣怔了一刻,整个人像挨了一记闷棍,又像掉进了冰窟里,歇斯底里地怒吼过后,瞬间泪雨滂沱。
根生回到乡下,看到人家出双入对,一家团圆,触景生情,想起了在外面的翠柳,一时胸潮澎湃,拿起了手机。这时他接到了翠柳的电话。
翠柳说,“老公,我回来了!”
根生听到老婆的声音,激动得手都颤抖起来,连声说,“我来接你,你等着啊,我这就骑车来接你!”
翠柳听见根生欢呼雀跃的声音,眼泪又下来了。她擦了一把眼泪,抬头看一眼和煦而明媚的阳光,嘴角浮出一丝微笑,她在心里说:真好,归来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