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屉小棉衣
(此文2022年2月9日发表在《德州晚报》)
在我家大衣柜下面的抽屉里,放着一些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的碎蓝花小棉衣。那是我家二宝小的时候,母亲一针一线为他缝制的小棉衣。看到这些小棉衣,我仿佛看到了母亲带着老花镜一针一线认真缝制小棉衣时的佝偻身影。
我生二宝时,我的母亲已经七十多岁。当时我非常反对母亲亲手给二宝缝制棉衣。一是因为她年纪大了,眼睛不太好,搞不好针就扎在了手上。二是因为孕婴店里婴儿的各种各式的棉衣应有尽有,可以说是眼花缭乱。何必去费那么多功夫自己动手做呢!
但是母亲却坚持要自己缝制小棉衣。她的理由是买的棉衣不知道用什么棉花做的,二宝穿在身上她不放心。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说有些商家把黑心棉重新弹两遍,就变得又白又软,一般人是看不出瑕疵的。
为了让二宝穿上用真正的棉花做的棉衣,她特意让我父亲陪她回了一趟一百公里外的农村老家,向我二婶要了一大袋子新棉花。
母亲从老家回来后,稍微休息一下,就戴上老花镜开始挑拣棉花里的小杂草小土块啥的。她还趁着我和父亲都午睡时,自己拎着那一袋棉花去了菜市场弹花店。
我不知道七十多岁的母亲用了多久才走到菜市场,反正她回来时,我看她累得头上汗津津的,虽然那时已经深秋。(我醒来没看到她,以为她和邻居王婶出去遛弯了)。并且她回来时还顺便在菜市场买了两块白底兰花的棉布。
当时我很想责怪她,距离冬天还有一段时间,干嘛那么着急去弹棉花!万一累着摔着怎么办!可是,看着母亲累得汗津津布满沧桑皱纹的脸,我的眼睛立马就潮湿了。我红着眼圈默默拥抱了母亲。母亲看到我眼圈红了,不明所以的她一边使劲挣脱我,一边着急地问我“你怎么啦?怎么哭了?遇到啥事啦?”我趴在母亲肩头,哽咽着在她耳边低语:“妈,没事,我就是想抱抱你……”
我的母亲有一双巧手,我们兄妹四人小时候的衣服都是她自己裁剪一针一线缝制的。虽然我有二宝时她已经七十多岁,但是做起针线活来她照样不减当年。棉花弹好以后,母亲把新买的棉布洗好晾干以后就开始给二宝做起小棉衣来。
母亲带着老花镜,把自己的爱一针一线都细致地缝进棉衣里。为了让二宝有替换的棉衣,母亲三天时间给二宝缝制了三套棉衣。我知道母亲是个紧活的人,她做事就爱这样,不做完不罢休,哪怕连天加夜地做。我让她休息一天再做都不行。
我有二宝那一年,母亲的身体还很硬朗。二宝三岁时,我的母亲突发脑溢血,幸运的是命保住了,但是却留下半身不遂的后遗症。她那勤劳一辈子的双手,不能再做任何事情,她苦恼伤心了很久。去年四月份母亲第二次突发脑出血,这次却没有那么幸运,虽然我们兄妹都竭力挽留她的生命,最终还是医治无效去世了。
母亲走了,但是她对我和二宝的爱却永远留在我的心里。虽然二宝现在已经长大,穿不了姥姥当年给他做的小棉衣,但是我却舍不得把那些小棉衣扔掉或送人,我觉得那是母亲留给我的念想,那些小棉衣里不仅有母亲对二宝的关爱,更有我熟悉的妈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