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拾遗文艺调频故事

最爱她的那个人去了……给他一个最好的告别吧

2021-06-06  本文已影响0人  开在夜里的花儿

(文/亦浓)

叔叔结婚时,婶婶的父亲来送嫁,这位老人握住我爷爷的手说“今后,我女儿就交给你了,你就当做自己的女儿来看待吧!”我爷爷这位老实巴交的农民听到这句话后,心里一震,说“老哥哥你就放心吧!”

小儿子结婚爷爷很激动,但令爷爷更感慨的是婶婶父亲的那句话,觉得同样是农民,人家这农民就很有水平很有派头的,自愧不如啊。

后来每次想起来,爷爷都说“人家那是受过教育的人呐,说的话那叫一个有水平!” 然后,待最小的姑姑出嫁时候,爷爷将这句很有水平的话照搬过来,对姑姑的公公说“以后,我女儿就交给你啦!”

小婶婶嫁过来后多年未育,可急坏了爷爷奶奶,这期间用了很多偏方,家里人都慌乱得不行。

还是婶婶的父亲说,“子女那都是缘分,急什么,急不来的,等你不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嘛。”这话说了不到半年,婶婶就怀孕了,有了我小堂弟。

父亲兄弟几个,每家都是先生个女儿,再跟着会生一个儿子,点种一般,但对于“只生一个好”的时代,这有点儿不太圆满。

只有小叔叔,或许是老天考验他们夫妻,结婚三年多,终于怀孕了,而且第一胎就生了一个儿子。

那时候正是计划生育最严的时候,第一胎就诞个儿子,这对于多年无子的叔叔婶婶,不啻是中了巨奖,把叔叔美得屁颠屁颠的就差四处显摆了,觉得自己可有本事了!最开心的自然还是奶奶了,老儿子生了孙子,哪还能不开心?也心甘情愿地一把屎一把尿地帮忙。

小堂弟大约四五岁吧,婶婶得了一种很严重很严重的病,严重到爷爷奶奶都开始准备后事的地步了。

那时候我在读高中住校,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之时,偶尔周末回家,母亲说起婶婶的病情总是摇摇头,还夹杂着声声叹息。

后来某次回家,妈妈很开心地告诉我,婶婶有救了!

“还得是人家的爹呀,都说人不中用了,你小婶的爸爸来了,带着她大哥,雇了辆大巴车,拉着你小婶到北京去看病了,脚都软了,都上不去车了,两个兄弟架着给弄上车了……”最后,母亲又加上一句“这还得是自己的爹呀,这个爹也说话顶事儿,都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人家爹吱一声,儿子们就都来了,咱这儿到北京,唉,千里多地啊!除了自己的爹谁能管呐!”

因为当时爷爷奶奶甚至叔叔都开始听天由命了。妈妈后来几次提起婶婶的父亲,都说那是个能主事儿的人呐!

在北京大医院治好了小婶的病,婶婶又健健康康地回来了。

这得归功于婶婶的父亲,老人家当机立断地指挥着自己的俩儿子说,“他们家放弃了,咱不能放弃,那是我闺女,是你们的姊妹。”然后安排大儿子去租车,小儿子联系医院等。

婶婶的父亲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婶婶的父亲给了她第二次生命,所以说,“世上最爱女人的男人是谁呢?是自己的父亲”,这话任何男人都得服气。

这个很有威信的、爱孩子的大家长式的父亲,据说临死的时候却很没尊严,很惨。

那时候我已经读大学了,对家乡的家长里短都知之甚少。只是某次聊起过往,谈到了这位老人,父亲说,“得了老年痴呆了,儿子怕他出去乱跑,就(把他)拴在了院子里,临到死那几天,谁都不认识了,有时候抓起大便往嘴里塞,家里人怕脏,大夏天的衣服都给脱得溜光,儿子、儿媳妇都忙,还照顾啥,能照顾好到哪儿去?唉,以前多精明一个人儿呀……”

父母对子女,自小到大,疼爱有加,子女有灾病,最痛在父母。儿女之对父母,可有其十之一分?

父母日渐年迈,身体日渐衰老,这是生命的本质,人无法改变,终有一日,人都会如此。但如何让他们能够尽量舒服地、有尊严地走向最后阶段,却是为人子女,或者也应该为我们自己的子女提前考虑的事。

最近在看阿图·葛文德的《最好的告别》,祖籍印度的作者葛文德是美国哈佛公共健康学院、医学院教授,书中内容涉及到的主要是临终医学,不是如何“好死”,是如何“善终”。

生命的终点是痛苦的、难以忍受的。痴呆一类的无意识,治疗的器具、插接在身体上如影随行的设备……痛苦地残喘着。

在生命终点还要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关键的是,这个当事人已经无法表达,是想要被治疗还是被放弃更好,他无法表达,只能由亲人代为转达。

而亲人为了亲情、孝心等难以割舍,自然是破财也全力以赴,没钱借钱,倾家荡产,以挽留至亲之人的生命,要不然,过不了自己心里的一关,要不然就过不了世人的一关。

或者,看着家徒四壁,忍痛舍弃至亲之人的治疗,却为此内疚此后的余生。

但其实,这真的是病床上之人真正需要的吗?他们一次次地被电击、被灌药、被插管,被从一次次的死亡线上拉回来,又再度进行新一轮的折磨——病痛的和治疗器具的。

有的人被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后,人体机能完全失去作用了,瘫痪了,全靠他人照顾,“还不如让我去死!”这个问题真的是令听到的亲人感觉艰难。

日渐走向衰老的肌体,经历了一次次生不如死的手术,换回来日日依赖呼吸机维持的生命,这条生命还将因为每一次的病危而持续被折磨。

排除抑郁症和精神类疾病,在已经知道病人无法更好地治疗的情况下,及时终止他们的生命或许是维护其一生的最后尊重最好的方法。但是,即使抛开病人的意愿不谈,这种“一旦把医学实践的领域扩大到可以积极地帮助病人加速死亡,会产生怎样的后果”?谁也不知道,也能够预料到,或会产生因为权力泛滥造成的不可控。况且,谁又能为“完全没有治愈希望”来做决断?

一位80多岁的女士患了默契呼吸衰竭和肾衰竭,曾经她的丈夫病了很长时间后过世,死前做过气管造口术,眼看着丈夫的痛苦地离世。她说她不想这样,太痛苦了,但她的子女们不让她走,儿女们要求医生采取各种措施,尽力挽救她,然后她就一直躺在那里,身体连接着那些泵,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病入膏肓的病人和他们的家属,都没有为最后的阶段做好准备,不敢去想,不想去想,不能去想。

甚至患者本人,无论在病痛痛苦之时如何渴望就死,但真到了最后时刻,求生之本能也让他们想要抓着任何一颗救命稻草,那渴望的眼神令人不忍目睹。

也因此,在最后时刻来临之时,病患及家属永远是没有做好准备,永远也无法找寻一个能够让他们最好的、相对舒服的离去就成了奢望。

那个最爱的人去了,我们无能为力。即使在有生之年,你曾经为他付出过,尽力过,但也无法避免最后阶段的痛苦。

龙应台在《目送》中说“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父母对子女的爱,深厚而绵长,到他们的最后阶段,作为子女的我们是否也该给他们一些应有的舒适和体面呢?

活着的时候要好好活,到最后阶段,也要好好死。我们都希望自己所挚爱的人能够幸福、快乐,那到了最后阶段,是不是也得让他能够安心、舒服地度过呢?

能够不再痛苦,或者至少不是为了延长时间而人为制造的痛苦折磨;能够有尊严地划上圆满的句号,就是最好的告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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