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作品集(3月1日~4月30日)婚姻家庭篇

红线

2017-03-27  本文已影响20人  靛玉红

小火慢熬,大米粥在黑黢黢的铁锅里翻腾。一旁的炉子上放着个敞开盖子的高压锅,里面是清水,葱和姜,水是安静的,火已熄灭了,本该放在里面的营养大骨头静静地躺在地砖上。女孩弯腰捞起半生不熟的大骨头,口里呼哨,一开厨房门,宠物狗如离弦之箭飚了进来,一口咬住了它。

有美味的骨头可以啃,宠物狗很愿意忘记刚刚男人的谩骂和女人的哭喊对它造成的惊吓。

桌子还向一边倾斜着,本该在桌子上列阵如兵的瓶瓶罐罐现在零零落落趴在地上,胡椒面、精盐、白糖什么的洒了一地。这些东西女孩倒愿意收拾,但她对剩下的那些碎玻璃充满厌恶,她因为收拾这东西而划破手指不是一次两次了。

动不动就掀桌子,弄一地的玻璃碴子——该死!

“该死!该死!”女人在自己的卧室里吼着,她发疯似的用纸巾揉搓自己红肿的眼睛,眼泪已经流尽了,只剩下干嚎。男人的巴掌多疼啊,打在面颊上,不止是疼,还有屈辱啊!“我的亲妈啊,你怎么去得那么早,留下我孤苦伶仃遭罪啊!又要给他做饭,又要给他收拾屋子,又要挨着骂挨着打!亲妈啊,你带我走啊!我不活了,不活了!”

女人当然不会真的不活了,等到摔门而去的男人重新带着满身酒气回到这个小屋子里,提着女孩爱吃的鱼和给女人补钙的大骨头,女人又会把高压锅架起来,放上葱姜看着阀门噗噗噗地释放浑身的压力。那时候她一定抖擞了精神,重新投入到一日三举火的、日复一日无尽头的生活里。

女孩也不是没劝过女人离婚。她从小学一年级从同桌嘴里学到“单亲”这个词,就无比憧憬那样安宁的生活。女人聒噪到烦人,嗓门比高压锅抽油烟机剁馅的大菜刀加一起都大。男人专横而跋扈,家里的大事小事一定要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不然他就会生气,掀桌子,甚至有一次他把女人推下了楼梯。他们俩放在一起比分开更恐怖,女孩不明白为什么女人在这件事上一直保持沉默。

钱?女人除了嗓门好,哪个零件都不好,她是家里的幺妹,从小娇生惯养,四十几年的光阴里只有三年是工作的,她离不开男人。可是姥姥去的时候,一身家产都留给了女人,不足支持她挥霍了去购买奢侈品,但足够她一日三餐有荤有素。

舆论?七大姑八大姨倒是会劝,床头打架床尾和,这么多年都过了,没死也没伤,再说还有个孩子呢。可是女人的朋友们都支持她离开男人,整日里跟她诉说独身的乐趣和潇洒。

那是因为什么?女孩猜啊猜,就长大了,成功地继承了女人的聒噪和男人的专横,活得像个暴躁的小炸弹。一切都已经是定局了,谩骂,殴打,尖叫,哭闹,冷酷的摔门声和袅袅的抽泣,女孩都不在乎了。

她习惯了这样的父母,接受了这样的生活,默认了这样的自己——男人和女人都没有突围,甚至没有试图做出改变,她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呢。

屋里的啜泣声歇了,女人慢悠悠地踱出来,盛了一碗大米粥慢慢地喝着。女孩拖着装满玻璃碴子的垃圾袋出门去了,宠物狗啃光了骨头,围着女人摇尾巴。

女人想过离婚,甚至和男人一道去过法院,但兜兜转转至今,还是没能签下自己的名字。不是因为她和男人还有感情,而是因为她总觉得两个人之间还有一根细细的红线牵绊,那线细若秋毫,却柔韧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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