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我成了孤儿（系列二）

二、寄人篱下，苦不堪言

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摔死，感觉到身体七零八落，仿佛摔成一堆零件。外婆扑到在地，抱起我来放声悲鸣。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悲惨无比，引来很多村民围观。他们指指画画，悄悄议论着我们的悲惨故事，但谁也不想当出头鸟，自讨没趣，管这样的闲事，毕竟这个世界告诫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在这个村里，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能指望上谁？

外婆哭得哑了嗓子，眼眶肿得像小核桃。有一个老太太很同情她，小声劝道：“大姐啊，你们哭有什么用？这家的女人自己已经有三个孩子了，即使她家留下这个可怜的孩子，你能放心啊？你不担心有后妈就有后爹吗？再说，这孩子亲爹都不要她，能指望后妈疼她？你把孩子舍这里，你放心得下？”

外婆一听哭得更加悲惨。也有别的人七嘴八舌地对外婆说：“这家人男娼女盗，都不是什么好鸟。孩子还是你领走吧，留这里肯定是死路一条。”

外婆一听很震惊，当然她非常认同这些人的说法。尽管她知道我留在这里命运堪忧，但带回去怎么会有好出路呢？凶神恶煞的舅妈们，也不会给我留一条生路啊！出于母爱的天性，她还是毅然选择带我回家。

在路上，外婆牵着我的手目光坚毅地说：“孩子，我一定要留下你！就是我吃糠咽菜，我也让你饿不死。只是苦了你，没爹没妈的可怜孩子……”

虽然我听不太明白，但我知道外婆不会再把我赶到杨作成那里去了。我感激地拉着她的衣襟，仰着头看着她那双浑浊的眼睛说：“外婆，我就是死，也要跟你在一起！”

外婆的眼泪又不小心掉落下来，她悲悲戚戚地说：“可怜的孩子。只是我这么老了，又有肺气肿病，我只是怕有一天……我……你怎么办呢？”

我仿佛预感到不妙，也跟着掉眼泪，“外婆，你到哪里都要带着我啊。”

外婆强颜欢笑，拉着我的手说：“我答应你，以后不死啦，就陪着我家的小丫过一辈子！”

我眼角挂着泪花，笑了。我激动地想着：我终于有个家了。从此以后，外婆和外公就是我最亲爱的家人！

没有想到，我的事让外公气郁结于心，病情加重了，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临终的弥留之际，他不舍地拉着外婆的手说：“小丫可怜，你要护她周全！”

外婆哭着说：“老头子，你放心吧，有我一口饭吃，我就不能委屈了孩子！”

二舅妈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外公仿佛觉察到了，向她蹬着眼，断断续续骂了一句：“你不是……人！”然后悠悠地断了气。

和相濡以沫的老伴告别，外婆没有表现出太多忧伤，毕竟都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哪一天都可能是阎王来叫去喝茶的日子。余生每一天都要珍重。

虽然我没有看出外婆的忧伤，但办理完外公的葬礼后，我明显感觉到外婆身子大不如前，她整夜整夜咳嗽，喘气时胸口像拉风箱一样艰难，她难受地上不来气，但舅舅们却舍不得花钱给她看病。

一天，外婆坚持不住了，喘着粗气对我说：“小丫，你去把你大舅和二舅都叫来！”

我预感到不妙，慌忙跑去叫来两个舅舅。毕竟母子连心，一看到外婆喘不上来气，舅舅们心疼地直掉眼泪。外婆咬着牙说：“都别装了，如果真心孝顺我，就把我送医院看病。我命不值钱，但我却不忍心眼巴巴看着小丫受苦。我……我想亲手把她养大，也算是对得起你们死去的姐姐啦！”

舅舅们哭，我也跟着哭。外婆被送进医院，但病情有了起色后，二舅妈却不同意继续给她看病了，恶声恶气地说：“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花那个冤枉钱干嘛？”

就这样，他们终止了对外婆的治疗，强行把她接回家。没过多久，外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黑夜里，咳嗽得天昏地暗，还吐了血。我顾不得害怕，跑去叫来了大舅舅。他很不情愿地来看望外婆，来到时外婆已经没了呼吸。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始哭天抹泪地喊苦命的娘。

外婆去世了。我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人也去了天国。外公和外婆的去世，中间只隔了三个月。村里迷信的村民说：“一百天不到死俩人，这家子的祖坟风水被破啦！”

二舅妈听说后来教训我，说我是灾星附体，克死了外公克外婆，反正不是好鸟，要赶我走。她在外婆的灵堂上大哭大闹，说我不是吉祥物，会给家庭带来厄运。她说，外婆死了她也不会收留一个落魄的女孩。

我才八岁，为了生存，只好跟着大舅舅家一起过日子。大舅妈嘴硬心软，虽然没有单独照顾过我，但还是被允许在她家住下。表哥们都看不起我，说我是家庭的寄生虫，都经常欺负我。我盼望快快长大，好彻底从烂泥塘里飞出来，像草窝里飞出的金凤凰一样一鸣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