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

丁酉鸡年，正月初四，大雪如约而至。

下过雪的冬天，才称得上过冬。

下雪的日子，适合居在乡野，挑开门帘向外望，从门前横斜的枝丫，绮绿的菜地，望向茬须的稻地，翠笼的麦田，望向灰瓦白墙，炊烟氲天，望着天与地渐渐连成一片。只露出一抹儿绿，一截儿黄，一点儿红，偷偷打量，悄悄张望。

下雪时候四野寂静，鸟雀无声，鸡犬不闻。天地苍苍，惟余莽莽。

赏飞雪，最惬意的一次是乘列车倚窗观雪。那年归家恰逢雪天，坐在暖意浓浓列车上，随着窗外连绵不断的雪花飘然坠地，心情也渐渐沉寂下来。看雪花成海，漫过城市，淹住喧嚣，漫过乡野，没着尘土，最肃穆悄然的便是山间，山上雪平如毯，树林白雪盈头，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山凝水固，动的唯有列车，如白龙梭云，游向哪里，前往何处？前路迷漫，云山雾里，心也随雪花飞到九天云外，飘荡在这莽莽苍山，皑皑云海，俯天仰地，追雪朔云……及至又见炊烟，高楼耸立，人声鼎沸，心归尘世。

最难忘是雪中登山。去年正月，一人独自前往武当山，当日夜宿山上，晚间寒侵入骨，寝寐难安。及至清晨，山野呼啸，扣窗拧楞，风雪来袭。大雪漂漂，山林尽染。待出发登顶时已经风迷雪漫，看不清远路。走在山间石坎，四野寂静，人烟寥寥，不见前路，不见来时路，天地悠悠，心内不免怆然。若周遭只有一人还不甚惶恐，担心是不是迷失了方向，错入了岔道，乃至急赶慢赶，发现前方有人，自己并非独行之客时才放下心来。在这水墨山色中，偶见一人红伞擎顶，飘然而过，惊艳绝伦。惊艳的并非人，而是这一抹红，与这雪景真是绝配。路见小茶铺，有售热食热饮，心内却升起“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在这个天气，最适合的，怕不是茶铺，而是酒铺。山中有一观，风雪缥缈云雾缭绕中，道人长须道冠，飘然出尘，恍若神仙中人。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攀登，终于登上金顶。待乘索道下山，才发现山下天清日朗，水清林翠，不见丝毫风雪，而回顾刚才山顶风雪缥缈，前途迢迢，恍若一梦……